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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犯口述:当新兵那会天天晚上挨老兵狠揍,最害怕的就是美国人的战斗机

1942年,稻叶绩那时还是日本立正大学大二的学生,当时的日本政府规定学生们白天要在军需工厂干活,晚上才能在学校上课。稻叶绩那时候通过朋友介绍,在海军省找了份和军事机密相关的工作,抄写海军密码。

原本活儿不多,但是到了1943年,几乎每天都有日军的舰船被击沉,沉一条船就要换一次密码,每天都忙得天昏地暗。这些沉船的消息在日本媒体上是看不到的,稻叶绩借工作之便倒是很清楚日本的情况不是媒体报道的那么乐观。

1943年6月,东条英机内阁通过《学徒战时动员体制确立要纲》,学徒是学生的意思,之前26岁以内的学生不会被征兵,但是通过这个决议后,20岁以上的大学生都可以被征兵,这也是日本兵力不足的必然结果。

所以,1943年,稻叶绩20岁的时候,体检第1乙种合格,明知道战况不利也只好被“出征”了。

稻叶绩经山海关进入中国后,被编入位于山东省枣庄的北支派遣军枫兵团通信队。在这里他遇到了是否参加军官候补生考试的问题,考试合格了,未来就有做官的机会。稻叶绩顺从了。

结果,考试合格后,同寝室的老兵说,“你以后当了官就会收拾我们,所以现在我们先来收拾你!”

从此后,每一个夜晚稻叶绩都会挨揍,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有时长官发现他鼻青脸肿,会整治几个老兵。长官一走,整个寝室的人又把他揍一顿,用鞋底、用皮带,不只是挨揍,还有各种羞辱。稻叶绩只能在夜晚众人都歇下后,绝望地无声哭泣。

军中暴力是日军的传统,挨揍的不只是稻叶绩一个人。有些人扛不下去又无处可逃,会选择自杀。对自杀的人,日军为了掩饰会紧急集合,黑灯瞎火地去周边村落转悠,没有敌情也要发几响空枪,给自杀的人弄个战死的名目。

日军这么做并不是为死者的名誉着想,而是为了把长官的责任给推卸干净。在日军那种残虐暴力的氛围中,不只是稻叶绩一个人感到绝望。每天期待着能活着回家,同时又感觉生不如死。越是临近战争的尾声,这种焦虑越是严重。

日军发动侵华战争期间,要面临国共两股抗日势力。稻叶绩说,这个情况对于日军来说原本是颇为复杂的,但是在山西,日军的作战对象主要是八路军。

关于日军的三光政策和“扫荡”,稻叶绩回忆说,那时候他已经是军官,不必亲自动手。所到之处老百姓都跑光了,手下的日本兵抢老百姓家的家禽,搜出藏在夹墙里的面粉、白酒、蜂蜜等,见到什么拿什么,拿不走的就搞破坏,日军所到之处和蝗虫过境没什么分别。

“扫荡”结束,回到驻地后,看新兵练刺杀,刺杀的对象是被日军抓来的八路军战士,人死后,还要割下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稻叶绩即使没有亲自沾手,但也是亲眼看着这一幕幕,任其在眼前发生。所以稻叶绩说,从人变成鬼,很容易!

稻叶绩升得很快,23岁就当上了通信队的中队长,手下有近百人。1945年3月,位于运城的日军独立第五警备队搞“河南作战”,这个当时被日本媒体大肆夸耀的战役,稻叶绩也参加了。

但是他说,这个战役是失败的,日军仓皇撤退的时候连和前线联络用的线路都没能收回来,靠着一个分队的掩护,大伙儿才逃了出来!过黄河的时候,美国飞机低空飞行,稻叶绩还差点儿被美军飞机的扫射给打死,因为从来没有过正面厮杀的机会,所以也没有生死关头的体验,这次扫射让稻叶绩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有今天没明天的生命”。

美军机也抛撒传单,传单上写着“日本输了,同意波茨坦宣言无条件投降,你们也别再战了,回日本和父母团聚吧”。长官不让我们去捡,大家也都没往心里去,那时候的他们还坚信着“皇军必胜”。

1945年8月15日,稻叶绩正在太原城外的兵营忙着军需补给,准备去东北增援关东军。突然接到笹沼大队长的命令,让他们放下手头工作,把最大的无线电设备搬到大队长的房间,集合全体军官收听日本的重要广播。

当听到天皇说无条件投降时,包括稻叶绩在内的日本军官们都无法相信这样的结果,甚至有人还说:“我们输给美军,没有输给中国,我们进山里去继续打!”一语成谶,他们真的被留在山西继续打仗了。

日本战败投降后,国民党的阎锡山军队没有解除当地日军的武装,而是让日军换上中国人的名字,保持以往的武装编入阎锡山的军队。阎锡山想要借日军的力量和共产党打,日军20名高官也想通过阎锡山的势力躲过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所以留下日军的残兵败将符合双方的利益。

稻叶绩说,当时日军高层对日本兵继续留守山西,给出的理由有三个:一是为了复员手续在阎锡山的管控下能够顺利操作,以便大部分的日本兵顺利归国;二是日本国内已经被美军控制,留守山西守护好这里的资源,有利于日军主力两年后卷土重来;三是为了释放被扣押的司令官澄田睐四郎等日军高官。

残留山西的日军参与的最大一场战役是晋中会战,从1948年6月打到7月,日军死了150人。几个回合打下来,共产党军队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对山西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投降只是时间的问题。

到1947年7月,日军留在山西的实力损失很大,重新整编为十总队,下有5个团,稻叶绩是其中第二个团的16个干部之一。

稻叶绩说:“那时候的日本国内正忙着战后复兴,根本没几个人还记得留守山西省的残留日军,日本战败后3年8个月的时间里,560人在和共产党军队的战斗中死亡,这些人至死都还坚信着日军主力会卷土重来。”

日军从1938年开始计划印刷中国的伪钞,抢了国民政府纸币的原版和印刷机,目的是扰乱中国货币流通,制造经济混乱。制造伪钞的地点大家都知道在登户研究所,但是日本战败后立刻烧掉了所有物证,所以无据可查。

据说日军印刷了45亿元的假钞,其中30亿用来购买军需物资。稻叶绩后来被派到文水县,从事收集共产党军事情报的间谍工作时,打点特务的钱就都是日军制造的伪钞。

在文水县的一次接头中,稻叶绩得知共产党军队要打进文水县,就连夜跟着山西军逃亡,跑着跑着就剩下他自己。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在恐惧、疲劳和饥饿中,他想着不是饿死也是要被八路军抓住枪毙,还是自我了断吧,准备好一切后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没死成。

后来逃亡到太原市,又赶上共产党军队要收复太原市。逃出太原市刚过河就被山西军截住,用一把假钞买了性命,游向另一条河对岸时,又被八路军抓住,再次被送回到太原市。

在太原市内劳动时,稻叶绩再次逃跑,这次他决定就地潜伏,一边找活儿干,一边攒钱回日本。然而无比悲催的是,钱攒着攒着被偷了,他还不能声张,只能从头再攒钱,这样的日子也很绝望。

1950年,稻叶绩也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潜伏了一年后被捕,终于结束了这场逃亡的闹剧。稻叶绩作为重要战犯被关进河北省永年收容所。两年后被转往太原战犯管理所,这里关押着原日本兵140人。另一处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着969人。

1956年6月,太原特别军事法庭宣布免除对稻叶绩的起诉,当庭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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