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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统治者就一定是“皇帝”吗?没准人家实行共和制呢!

前些天写伊丽莎白二世应该叫“女皇”还是“女王”的帖子,评论区有读者说,这还不简单吗,看看她统治的是王国还是帝国不就行了。统治帝国的就是皇帝,统治王国的就是国王。她统治的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所以她叫女王。

这种说法,结论是对的,但是推导过程却错了。用逻辑三段论就是大前提错误,小前提正确,结论正确。

统治帝国的,并非一定是皇帝。

在这里,就必须讨论下帝国和皇帝的关系了。当然,这里说的帝国和皇帝,都是西方概念。在中国古代虽然有皇帝这个称谓,但“帝国”实际上是舶来词汇,是在鸦片战争之后才在中文中出现的。

英语中,“帝国”是empire,而皇帝是emperor,两者似乎关联性很强,因此自然让人得出结论,帝国就是皇帝统治的国家。

然而,英语中帝国empire,来源是古罗马时代的拉丁语“imperium”,这个词又是由动词“imperare”来的。imperare的意思是命令、支配、统治等。所以拉丁语帝国“imperium”的意思,其实是指一个政治体支配和统治了诸多其他国家和民族,也可以称为霸权国家。

另一方面,英文皇帝emperor的来源是拉丁语“Imperator”。这个词本来是指罗马军队总司令或者凯旋将军。后来罗马帝国的首任皇帝奥古斯都给自己加用这个头衔,确保自己掌握军权,后来这个词就渐渐演化为皇帝的意思。

也就是说,虽然拉丁语的imperium(帝国)和Imperator(总司令,皇帝),来源都是imperare(支配,统治),但前者是指一个政府或国家支配了诸多的其他国家、区域,而后者是指一个手握支配与统治大权的人,并最终演变为特有的头衔称谓。两者实际上是两条分支,并不是说imperium的统治者就一定是Imperator。

同理,英文中的empire,其统治者也未必一定就是emperor。

实际上,在广义上,一个国家只要拥有某个区域的霸权,就可以叫做帝国。这个帝国甚至可以不必是君主制。

以罗马帝国举例。通常说的罗马帝国,是以公元前30年,凯撒的甥孙兼养子奥古斯都(即屋大维)彻底打败对手安东尼和埃及艳后,统一罗马,独揽大权开始。奥古斯都对国政进行了一系列改革,使得罗马由共和制进入实质上的君主制。因此在很多人看来,公元前30年之前是罗马共和国,公元前30年之后是罗马帝国,没毛病。

但是,早在一百余年前,当罗马共和国消灭迦太基,称霸北非、中东,成为西方独一无二霸主的时候,就有罗马人把自己的国家叫做imperium(帝国)了。因为那时候罗马是彻头彻尾的霸权国家,统治着人类历史上罕见的辽阔领土,所以它就是一个帝国。尽管它压根还不是个君主国家,它的国家主权在于元老院和罗马公民,它的直接统治者是执政官为代表的一群高官,是选举产生,任期一年。

至于一百多年后奥古斯都当权后的政治改革,是把罗马的政体由共和制改成了帝制,但罗马帝国的性质,却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定了。

其他很多例子,也是如此。

比如在公元前4世纪,亚历山大大帝击败波斯,建立了面积数百万平方公里,横跨欧亚非的“亚历山大帝国”。但亚历山大本人的头衔是马其顿国王。当然,亚历山大击败波斯后,娶了波斯国王的女儿,实际上夺取了波斯的王位,而波斯国王的称号是“万王之王”,凌驾在诸多国王之上的王,可以理解为“皇帝”。所以,说亚历山大头上有皇帝的冠冕,也是完全不错的。

而比亚历山大更早,雅典在希波战争后,成为拥有二百多个希腊邦国的“提洛同盟”盟主,凭借强大的工商业实力和西方第一的海军舰队,对同盟成员生杀予夺,霸气十足。所以,也有人把当时的雅典称为“雅典帝国”。而雅典是一个民主制国家,他们的最高领袖都是选举的,而且还有“陶片放逐法”这种可以毫无理由就把领导人流放的大杀器。可以说雅典的国家领导人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尽管如此,雅典依然可以称为帝国。

欧洲进入大航海时代后,各大强国纷纷在非洲、亚洲和美洲扩充殖民地,建立了一个个“殖民帝国”。这里面先后领跑的葡萄牙殖民地国、西班牙殖民帝国、英吉利殖民帝国、法兰西殖民帝国、荷兰殖民帝国等。这些国家大部分是王国,还有荷兰这种共和国,他们的领袖要么是国王,要么是执政官,但这些国家都是“帝国”。

进入现代后,苏联被称为“红色帝国”,而当今世界一哥美国更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帝国。

可见,说“统治帝国的就是皇帝”,这个逻辑是不成立的。

与之相应的,“帝国主义”这个词Imperialism,指的就是工业资本与银行资本结合形成的垄断金融资本,具有在产业界的垄断地位,并形成全球性的同盟,在全球霸占市场和资源,输出资本,划分势力范围。可见,强调的主要还是支配和控制。

那么,反过来,能否说皇帝统治的就一定是帝国呢?

确实,按照一般性原则,拥有皇帝称号的君主,其统治的国家通常都会叫做帝国。不过,由于皇帝本身可能只是统治者给自己贴的光环,所以这种由统治者头衔而反过来生成的“帝国”,颇有许多名不副实的。

比方说,冷战时期非洲三大暴君中的博卡萨,在前宗主国法国的支持下称帝,他统治的中非帝国,原本叫中非共和国,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法国殖民地,虽然面积有60万平方公里(与欧洲的德意志帝国、法兰西帝国、奥匈帝国同一等级),但人口不过几百万,而且穷得掉渣,人均GDP只有几百美元。

这样一个国家,无论从实力、统治力、影响力方面,都与传统意义上的帝国差的很远。仅仅因为领导人称帝,就变成帝国,实在是帝国之耻。从档次上说,大概也就比我国被村支书带人灭掉的皇帝要高级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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