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6年3月的一天，北京菜市口刑场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看一位“特殊犯人”处决的百姓们。
不一会儿，人犯带到。只见这名犯人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们，转身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磕了九个响头，然后又向着父母所在的北方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微笑着说：“如此，足千古矣。”
围观的百姓们已有不少人脸上露出凄凉的神色，只因这个犯人，并不是杀人越货的凶恶之徒，而是因一番忧国忧民的言论而被慈禧下令杀害的烈宦寇连材。
01初入宫闱
同治七年，寇连材出生在北京昌平一户农家。靠着家里的十几亩良田，寇连材一家人的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能维持温饱。随着寇连材渐渐长大，疼爱他的父母还从微薄的积蓄中拿出钱来供寇连材读了几年书，又早早为寇连材娶了妻子。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寇连材15岁那年，一场飞来横祸毁了寇连材原本平静的生活。寇连材的父亲因仗义替穷朋友出头，得罪了鲁疃村的大地主赵灿。赵灿的儿子、女婿都在衙门里做事，他们买通衙门，反咬寇家一口，诬陷寇连材的父亲通匪，结果寇家穷朋友本来有理的事也变成了没理，赵灿还借机夺走了寇家全部的土地。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后，寇连材的父亲一病不起，不久含恨而终。寇家的家境就此一落千丈，寇连材无奈之下，只得孤身闯荡北京，试图谋个差事养活一家老小。
到了北京后，寇连材遇到了一位在宫里当太监的同乡，人称“梳头王”。有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人生地不熟的寇连材一见到“梳头王”，就忍不住大吐苦水，将自己的一番遭遇和盘托出。
得知寇连材的遭遇后，“梳头王”劝寇连材跟着自己进宫当太监，也算能混碗饱饭吃。寇连材一咬牙，真的净身进宫，而后又跟着“梳头王”学了一身的梳头绝学。
说来寇连材进宫时已是十五岁的“大龄”太监了，做事自带一股成熟稳重风，再加上他长相俊美，又受过教育，还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很快就从万千太监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慈禧的梳头太监。
来到慈禧身边后，寇连材工作愈加精细谨慎，逐渐获得了慈禧的喜爱，后来慈禧更是将自己屋里的经费收支也一并交给寇连材管理，算是把寇连材当作了“自己人”。
02冒死上谏
彼时正值甲午战败，朝中有识之士四处寻求富国良方之际。光绪皇帝一心想要变法图强，慈禧为防肘腋之变，将寇连材派到光绪身边，明为伺候，实为监视。
然而，寇连材目睹了光绪日夜为国事忧虑，不禁深受感动。特别是光绪身处困境，却依然孜孜追求国富民强的坚毅身影，或许让寇连材在某一个瞬间，恍惚间忆起了家中含冤而死的父亲。
倘若圣天子在朝，国家富强，人民生活美满，那父亲的悲剧，许是就不会再重演了吧？
自身的悲惨经历叠加光绪的感染，唤醒了寇连材心中的热血。他不再单纯地充当慈禧的密探，转而成为了光绪的心腹。每当慈禧问他光绪举动时，寇连材总是挑光绪的优点说，而在光绪面前密报慈禧时，则将慈禧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光绪，还提醒光绪小心应对。
但双面间谍的生活并不是寇连材的全部，光绪二十一年，清政府代表在慈禧的授意下，与外国列强签署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康有为、梁启超等人随即集结1300余名举人，联名公车上书，反对割让国土，提倡维新运动。
消息传到宫中，慈禧不为所动，依然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或许在慈禧看来，只要大清不亡，自己的生活水平不下降就行了，至于百姓的死活，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眼见慈禧只顾个人享乐，寇连材心中大为忧虑。他时常劝谏慈禧戒奢以俭，关爱百姓，结果却每次都遭到呵斥。
光绪二十二年二月初十早上，寇连材又一次直言上谏，他跪在慈禧的床榻前，流着泪说：“老佛爷，国家已如此危急，老佛爷即使不替祖宗打算，也该为自己想想，怎么还忍心修园子图享乐呢？”
慈禧一见又是寇连材，心中大怒，当场训斥道：“一大清早哭得哪门子丧，给我滚出去！”
赶走寇连材后，慈禧原以为这又是小太监“胡言乱语”，可寇连材却似乎铁了心想要为国家做点事。口谏失败后，寇连材便暗暗下定决心，他要以死进谏，用这条命，换一个国家的未来。
随后，寇连材请了5天假，回到家乡与家人诀别。等他再次返回皇宫时，便给慈禧替上了一份他深思熟虑后写下的奏折。
奏折里共有十条谏言，其中既有“请太后还政光绪”、“不要修圆明园”这样连王公大臣们都不敢说的话，也有“亲贤臣，远小人”、“拒绝割让台湾，宁可赔款，绝不割地”的忧国忧民之言，还有“皇上无嗣，请择天下贤者立为太子，不必按亲友过继”的超前“共和”思想。
可以说，寇连材的这份奏章，字字泣血，条条切合时弊，难以想象，寇连材作为一个屡受训斥的太监，写出这样一份奏章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
可惜，这封心怀家国的奏章，却是字字句句都触了慈禧的逆鳞。慈禧看到这封扎心的奏章后，不禁勃然大怒，立刻下令将寇连材抓来审问。
一开始，慈禧怀疑寇连材受人指使，想要让寇连材说出幕后主谋，可寇连材却一口咬定，奏章是自己一个人写的，与他人无关。
慈禧听后，冷笑着说：“你说是你一人所为，那你倒是说说看，奏章上写了些什么？”
寇连材当即将奏章一字不落的背诵了一遍。慈禧默然良久，沉声问道：“本朝成例，内监有言（政）事者斩，你可知道吗？”
寇连材大声答道：“奴才知道，奴才若怕死，就不上折子了。”
慈禧恼羞成怒，立刻下令以“内监言事者斩”的朝例，再加上“私通宫外，泄露宫内事”的罪名，将寇连材送交刑部，立即正法。
寇连材死后，梁启超有感于他的忠烈，专门为寇连材立传，并在《戊戌政变记》中称寇连材是“义烈宦官”，而光绪在得知寇连材死讯后，也痛哭流涕，大为伤心。
谁也不知道，寇连材只是个地位低微的太监，为何敢直面慈禧的强权。人们只知道，在晚清那段积贫积弱的岁月里，曾有个历史上的小人物冒死上谏，用生命书写下“位卑不敢忘忧国”的忠义。
参考资料：《寇连材死谏折》、《烈宦寇连材传》、《记维新运动中的宦官寇连材》
作者：我方特邀作者竹映月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