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伐魏之战。后世常有人评论,认为蜀国实力不敌魏国,况益州险固,宜守不宜攻,诸葛亮六出祁山,跋涉远伐,劳而无功,徒耗国力,非智者所取。就连陈寿亦说“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认为诸葛亮奇谋将略为短。
其实,在当时就有不少人反对北伐之举。尤其是首出祁山无功,未及一年即进行二次北伐,更是遭“议者谓为非计”,当时诸葛亮上《后出师表》即为对此所作之回应和辩护。然则北伐之举是否应当,诸葛亮是否真是奇谋为短,将略非优?对此只要举出《后出师表》中所列理由,即可明白无疑,陈寿之评价实非公允。
不说政治上“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理由,单从军事角度而论,北伐之举亦属必须,其基本理由即如表中开篇所云“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此外文中“此臣之未解者五”这一点又具体指出,其时蜀中重要人才已丧不少,而这些都是“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假使一味坐守,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又当何以图敌?“未解者六”则又指出“劳与费正等”,一州之地,势难与贼持久,故及早图之,势所必然。一者人才,一者资费,这两个方面也决定了北伐之举的正确性。
上述理由可谓合理充分,十分有力,对此又怎能说北伐之举非计,武侯将略非优?而将这些理由归结为一点,即为:现阶段敌我实力对比相对有利,北伐之举宜早非迟,宜行勿废。而且诸葛亮的首要目标只是占据陇右,此步实现,既能增进国力基础,又可居高临下进逼对方侧翼,即可颇占优势。实际上,第一次出祁山时曹魏陇右和关中力量空虚,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坏在用人不当,马谡误事。而此后曹魏既已有备,这才基本没了胜望。
其实以诸葛亮之智慧见识,自然亦知首次北伐失败后即胜望不大了,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足为其心声所代,而其所寄望者,则为“夫难平者,事也”,尽人事凭天命而已。此中凛然悲壮之气,千载之下兀自动人心弦。
不过,我们从纯军事角度说,诸葛亮希望所寄自然还在攻势实施方面,就每一次北伐而言,虽然总体实力上不占优势,但还可以从具体态势上争取主动权,这属于攻势实施方面的问题,后文再加讨论。假使说陈寿所评“亮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并非无由,也只能是在攻势实施方面,而不能是在攻势时机方面。
事实上,《三国志》作者陈寿很可能并未看过《后出师表》,因为诸葛亮本传中载有《前出师表》而无《后出师表》,诸葛文选中亦不见选录,《后出师表》是出于张俨的《默记》,以至有后人据此认为《后出师表》为伪作。我个人是认为,伪作的可能性极小,原因无他,这样好的文章必然出自大手笔,大抵只有诸葛亮本人写得出来(试看《隆中对》和《前出师表》,诸葛亮文才极高,少有人及)。而假使陈寿看到此表,则其对武侯之评价有所不同,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