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女性设计力量会如何改变男装世界（上）

根据全球性别构成来看，过去几年男性与女性人口数量比例基本呈平衡状态，但这一比例在不同行业的就业情况中显然并不平衡。尤其是在疫情影响下，这种不平衡又被进一步加大。在世界经济论坛（WEF）发布的《2021 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就曾针对各大型经济体和行业指出了这一事实，并表示受疫情影响，实现全球性别平等所需的时间已经从 99.5 年增加到了 135.6 年。

对时尚产业而言，同样不例外。纵观时装史，尽管有 Gabrielle Bonheur Chanel、Vivienne Westwood、或 Maria Grazia Chiuri、Muccia Prada 等等杰出的女性设计师和掌舵者取得过斐然成就，但从当下时尚产业整体从业现状、尤其是品牌主理人或高管等权利掌控者来看，女性群体依旧需要被发现、被重视。这也是为什么 LVMH、Kering、爱马仕等奢侈品集团一直致力于女性高管和创意工作者占比，也不乏越来越多时尚品牌一直致力于通过文化项目和创业大奖，为女性群体提供更多的舞台和聚光灯。

左起分别为 Martin Rose、Yoon Ann、周睿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由女性设计师主理的新锐品牌，也在通过不同的先锋创意视角，不断受到国际奢侈品牌的青睐。就如由Yoon Ann主理的 Ambush，早于 2015 年，Off White 母公司 New Guards Group 便对其完成了收购，此后 Yoon Ann 本人还被任命为 Dior Homme 珠宝设计师。同样活跃在国际时尚舞台的，还包括前不久作为“Louis Vuitton 男装艺术总监”候选人呼声不断的 Martin Rose，以及从 LVMH 设计师大奖赛中脱颖而出、获得 Karl Lagerfeld Prize 的中国设计师周睿等等。

那么，随着历史的推进、诸多集团或品牌的共同助力，以及女性设计师在国际舞台的更强势头，时尚产业的女性议题是否能取得更实质性的认知变化？尤其是越来越多以男装品牌主理人的身份的女性设计师不断走上舞台中央，这会是一次“反客为主”的女性力量崛起吗？“女性凝视”下的男装世界，有着怎样不同的故事？

作为一名女性设计师，与男友戴志宸共同创立中国设计师品牌 Peng Tai 的联合创始人 Isa 就向 WWD China 表示，时尚产业最不应该被性别所局限。最初以男装为核心产品线的中国设计师品牌 Peng Tai，目前则已涵盖了男装、女装系列。

中国设计师品牌 Peng Tai 的联合创始人 Isa

男装品牌 Selala Gu 创始人、同样作为女性设计师的 Selala 则认为，这可以被视作为时尚产业女性力量崛起的里程碑，她说道：“过去很长时间，许多男性设计师创造出了他们脑海中的‘美人’形象，感谢他们带领女装时尚的进步；那同样，女性眼里的男性形象也值得被创作。男装的发展需要女性设计师从不同的视角提供更多可能性。”

此外她也表示，虽然目前的客观情况是男性设计师或领导者数量更占优势，但也不得不承认，客观情况下，社会中大部分男性与女性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和优势，但随着社会的进步，性别之间的差异会越来越弱化，执着于时尚的女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和社会价值。

男装品牌 Selala Gu 创始人 Selala

新锐品牌 FiveKoh 联合创始人郑浩然也认为，男性设计师或领导者更多是人类从男权社会发展到现在的正常情况，不管是不是男装品牌，时尚产业里女性话语权占比越来越重，其实都是女性力量的一种崛起。

新锐品牌 FiveKoh 三位联合创始人

一直以男装为核心的中国设计师品牌 Staffonly 联合创始人周师墨则向 WWD China 提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在她看来，时尚产业内的女性力量其实并未缺席，这样的看法离不开周师墨和 Une Yea 两位女性创始人对“Staff”的独特诠释。

“时装行业的功劳不应该仅属于台前的设计师或主理人，也属于庞大的幕后的奉献者 —— 即‘Staff’们，在每个品牌的不同环节中，充满了大量的女性成员，她们和其他男性成员一样都发挥了特别重要的作用，而我们做的仅仅是从幕后走到了台前而已”，周师墨说道。

中国设计师品牌 Staffonly 创始人

周师墨与 Une Yea

此外她还提及，这也是她们之前拒绝在秀后谢幕的原因 —— 每次的成功发布都源于全体 Staff 的付出。

在成立品牌之初，两位女性创始人就认为，对于 Staffonly 来说，本质是 Staff（即幕后的工作群体）的形象，这也是为什么 Staffonly 一直看重并专注于制服的研究和再创造，她说道：“如果对于服装史有一些了解的话，大家会发现当代男装的基础即是建立在对于制服的发展与改造之上，而这也是 Staffonly 所看重的，我们期待为有着独特的群组构造他们的形象。”

事实上，传统男装美学或某种程度上的标准化体系，在过去漫长时间里也一直在发生着革新与演变。在进入男装世界前，作为女性设计师的她们，也一直与时尚产业共同见证着这些变化。

在共同面对、并开始亲自推动这些变化时，女性设计师会如何看待过去多数是以男性设计师为主导的男装市场？她们又会发掘出哪些多元化创作视角的可能性？这些作为男装品牌主理人的女性设计师，或许将为中国男装市场带来一个别开生面的新世界。

在提到“绅士”或“阳刚”等等常常用来形容男性的关键词，Isa 向 WWD China 说道：“绅士是教养良好的体现，阳刚本身虽不是贬义词，但不代表所有男性都必须要拥有这样的特质，在 Peng Tai 的美学中，阴与阳是一种共生关系。”

中国设计师品牌 Peng Tai

至于过去在国际或中国市场由男性设计师主导的男装品牌，她认为，或许那可以视作为旧时代历史的延续，当今社会的男性审美意识逐渐上升，以往时装大部分是用来服务女性的看法也随之改变，男性对于不同服装种类的需求，对于自身风格，有了更多的解读，设计师们将拥有更多的创作空间。

“不可否认从古至今大多数情况依旧是父权社会，而从近代服装史看，如同绘画艺术里的女性身体，女性是否真的用自己的视角去解读自己的穿着和身体，还是潜意识地从男性的角度去看自己，是个很有趣的议题，《观看之道》这本书里对此也有讨论”，Isa说道。

在 Staffonly 的 2020 春夏男装系列中，也对男性魅力的多样性进行了探讨。“男性魅力可能存在于家庭责任的改变和角色的独特选择之中，即使是大众不太能理解的‘家庭主夫’角色也是闪亮而独具魅力的”，周师墨说道。

2020SS Staffonly 家庭主夫系列

诸如此类的男装或男性多样性的探讨，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其实并不鲜见，或许也不能全然将其归因于女性视角或女性设计师的出现。但不可否认的是，聚沙成塔，以“反客为主”主理男装品牌的女性设计师为例，越来越多元、且平等的群体创意视角、内容表述，更能为传统社会的男装标准化体制、以及刻板的社会性别角色等等内容带来更大的可能性和探讨空间，由此也为那些原本处于“边界”的男性形象持续赋予“合理化”的权利。

这一点，正是时尚产业在过去很长时间一直为之努力的方向。

就如周师墨所说：“其实，服装史上对于何为女性化，何为男性化的服装元素一直在不断的改变，逐渐发展到今天才有了趋向固化的版本。所以‘绅士’、‘阳刚’这种关键词在我求学期间一直是个随着时代变化的定义。”

至于大众市场对于男装的既定印象，她认为，之所以会这样，是由于欧美欧美长期的高端男装市场向下辐射造成的，比如传统的 Savile Row 是以男性主理人占绝对的主导地位，而中国的红帮裁缝们也或多或少地影响了现在的中国男装品牌，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反映大家对于男装市场的印象。这些印象，都跟过去的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息息相关。

Selala 对于当代男装的思考，和从小作为父母身边“Stylist”的有趣成长经历不无关系，“相比帮母亲挑选衣服，我更期待每次出门为父亲买衣服，起初发现西服原来有那么多不同的形状，后来慢慢感受到不同面料、不同领型的西服也同样能带给我一个‘不同气质’的父亲”，Selala 说道。此外，由于自己和身边很多女性朋友作为“男装消费者”的经历，她也认为，在多数情况下，设计女装更多是在服务于女性，而设计男装，可以在服务男性的同时也满足一部分女性群体的需求。这也是她在本科和研究生期间选择男装设计专业的重要原因。

男装品牌 Selala Gu

对于成立男装品牌、或将男装作为主要产品线的初衷，郑浩然则坦言这正是基于她的“女性凝视”，她说道：“不管是在网络世界还是现实生活，几乎都很难找到符合我自己对男性着装标准的品牌，在我看来国内男装设计很少有把时装和街头这两者融合的很好的品牌，而和我有一样需求的群体，一定也大有人在。”

作为一个观看者，她还进一步指出，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女性消费能力的提升，各行各业也在贴近女性市场，但大多流于表面，并没有真正去思考和遵循女性观看者的价值判断，审美大多数也是在“荼毒”女性观众的眼睛。而女性往往更了解女性真正想要的，也能更好地产生情感联结，因此她也希望未来会有更多的在男装品牌工作的女性设计师出现，对于推动国内男性“外表内卷”是不可或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