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华北
「该跑就跑路吧。」
山东某医学院的闫颖（化名）说，她现在正在自学编程 AI，打算将来走医工结合的职业道路，不想当医生了，因为她在学医两年后，开始后悔学医。
而在网上，后悔学医的人还有很多，一些医学生甚至在豆瓣 App 上建了一个「大学后悔学医」小组。分布在全国各地的他们，因为共同的一个原因——后悔学医，而聚集到这里。
在小组里，他们集体抱怨规培工作太繁杂，吐槽就业市场上竞争太激烈以及后悔报专业时自己太盲目和冲动。痛苦的他们甚至禁止别人在小组内发布「大学后悔没学医」的内容。
小组里有人说因为学医，自己得了抑郁症；有人说自己感觉被医学「夺舍」了，异化为了一个工具；有人则庆幸自己转了专业，在异国他乡追求自己真正喜爱的知识。
而他们统一称自己为「医疗废物」。
后悔学医的人：我是「医疗废物」
「当初觉得医学就是救死扶伤，还是很憧憬。」马上就要大四的张蔷（化名）在分享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想学医后，表示现在自己已经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
聊起后悔学医的原因，张蔷一口气说起了很多。折磨人的期末、医生待遇的偏低以及其他细碎的瞬间，都让她因为学医而「破防」。
「医学专业战线真是很长。」张蔷表示，当看到其他朋友「已经开始赚钱养家后」，她心里就会感到很受伤。
除此之外，一些其他障碍也让医学生们的内心受到了冲击，比如性别歧视。
「我同学专业是影技，硕士女不如大专男。」闫颖哭笑不得，现在医院招聘对女性要求太苛刻了。
在「大学后悔学医」小组里，像张蔷和闫颖这样因为学医而在生活中「屡屡破防」的人并不在少数。有人是看到社会上又出现了伤医新闻，有人是到医院实习后过上了日常熬夜的生活，有人是直接在实习单位被患者家属语言威胁。
疲惫的医生
图源：视觉中国
尽管很多人开始后悔学医，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除了来网上吐槽一下，还是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学习、规培和搞科研。
在「大学后悔学医」小组内，虽然有一些成功转专业、成功转行的人发表了成功经验，并庆幸自己还好换了专业。然而，大多数人在这些帖子下面除了佩服、夸赞和羡慕之外，很少有人动心思去效仿，换一条路走。
「医科大学基本上没有什么专业好就业，而且转专业太麻烦了。」上海的李哲（化名）这样说。
不止李哲，谈起转专业，好几个人都表示「现在换专业可能是来不及了。」即便后悔，学医的沉没成本都让他们很难去转行。很多时候，他们也只能嘴上抱怨一下，然后继续坚持。而「大学后悔学医」小组，也许就是让他们发泄痛苦，坚持下去的一个办法。
只是，网络上并不是只有愿意和他们共情的同学，还有和他们观点对立，认为他们后悔学医太矫情的陌生人。
同行不同酬：从 10 万到 20 万
前一阵「大学后悔学医」小组被其他媒体报道后，在网络上引起了争议。很多人对医生后悔学医一事表示了不理解和诧异。
有网友表示，医生虽然辛苦，但是起码不像其他职业那样「35 岁就要失业」。很多医生退休后还可以被返聘，一直能有工作。有网友则认为医院的公立性质以及编制岗位本身就很值得。有网友表示「 医生熬到年纪大收入就上去了」。
为何这些网友把关注点放到了医生工作稳定性和收入上？据财新报道，今年中国 4 月青年（16 到 24 岁）失业率已经达到了 18.2%，在失业压力之下，人们看到一些拥有稳定工作的人在后悔时，内心自然会有所波动。
医院的人才招聘竞争激烈
图源：视觉中国
只是「大学后悔学医」小组的成员们并不接受这些评论，很多医学生在网络上开始反驳网友，双方争论不休。他们观点的对立，让他们讨论的好似是两件事。但其实，因为医生并非是一个高度同质化群体，医生与医生之间，分化非常明显。争执双方不是是非的较量，而是观察的错位。
就像李哲会觉得，「大家医学滤镜太厚了，只看到金字塔尖的医生工资高，但很多人都在塔底。」而有网友则困惑于他们在门诊那里见到的医生都三四十岁，他们也很好奇年轻医生都呆在哪里。
从网友发言中可以看到，身处医学之外的社会大众，接触医生的一个渠道是去医院看病。而那些在医院里为他们诊治的，都是已经能够独立接诊的主治医师、科室主任们。
更不要说，不同科室、不同地域的医生间薪酬待遇本身也存在差距。在丁香人才发布的《2020 中国医院薪酬报告》中，一线城市医生平均薪酬可达 25.3 万，二三线城市 19.0 万，而四线及其他城市是 12.8 万。在医院内，各个科室间薪资差距也能够达到 20～75%。
《2020 中国医院薪酬报告》
图源：丁香人才
其实不止是社会大众与医生之间，医生内部本身也存在着代沟。
工作多年的牛杰（化名）医生说，「理解现在医学生们后悔学医的心情，但是很多医学生的想法不够充分。」
「医学生在实习或规培时，去的教学医院都是国内发展好，层级高的好医院。在那里工作的医生们薪酬自然很高。」牛杰医生表示，「当他们眼里看到这些医生的工资，再看到自己手里微薄的工资后，内心自然会有巨大落差，很难接受。」
「只是能够锻炼到那个水平的医生真不多。」牛杰医生认为，「医学生们应该避免被这样实际并不存在的落差所伤害，应该去看到大多数医生就是一份平常工作，没多好，也没多差。」
当医学再成热门：时代下的选择
不止是一些有工作经历的医生认可医生这份职业，央视新闻曾经也发布过数据，显示临床医学再度成为人们关注的十大热搜专业之一，现在想选择医学的人又变多了。
至于为什么想学医，在「大学后悔学医」小组中，很多人都表示，自己当初选择填报医学专业，是因为当初家长告诉自己，读了医学之后去医院当医生很不错，工作稳定，而且好挣钱。
只是他们真进入这个专业后，发现学医并不像老一辈说的那么挣钱。
2020 年发布在《中国经济卫生》上的《OECD 国家和中国的医生收入差距比较研究》一文表明，中国公立医院医生工资水平低于处于最低水平的社会保险国家，现行公立医院的薪酬制度低估了医生的真实价值，医生收入与付出不相符。
江苏某医学院的张俊（化名）表示，「当初报专业的时候只想找一个高性价比专业，结果进来以后发现，医生是一份钱少活多的工作。」
不过张俊依然认为学医是一个「比较保险的职业选择」，闫颖也认可在当下各行各业都内卷的情况下，学医能让她「在疫情下混口饭吃」。
「我父母也是医生，始终觉得在县三甲医院工作一辈子，很体面和稳定。」闫颖表示。
很多学生都期待进入医学专业
图源：视觉中国
大家对「工作稳定」这样频繁提及和在意，源自现在大学生就业越来越难。根据澎湃新闻报道，截至 2022 年 4 月 17 日，全国高校毕业生去向落实率为 23.61%。在当下就业形势下，学生们期望进入医学专业，将来进入医院，拿一份稳定工资，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随着医疗体制改革，公立医院成为自负盈亏的差额事业单位后，不同医院、不同科室和不同职称下，医生薪酬差距开始拉大。很多医生因为薪酬、发展前景等原因，开始后悔学医。但是，医生这份工作，在当下社会中，依然是一份稳定发展的职业。
《2021 年我国卫生健康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1 年末，全国卫生人员总数 1398.3 万人，比上年增加 50.8 万人，医生队伍仍在壮大。
策划：华北、Leu. ｜监制：gyouza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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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钟煜豪. 官方：截至4月17日，全国高校毕业生去向落实率23.6%[N]. 澎湃新闻, 20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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