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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30个孩子安心前往“新星球”。

在南京市儿童医院,有一间特殊的病房。没有呼吸机或各种监控设备,它更像是一个家。方拥军主任既是血液肿瘤科的医生,也是这间安宁疗护病房的创始人。

文 | 夏雨

本文首发在公众号“向日葵儿童”。

方拥军主任还记得,他第一次眼见到的默默,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已经无法自己走路。才7岁的他,已经患神经母细胞瘤3年,复发1年了。

“你害怕打针吗,默默?”

“不害怕。”

“那你有什么害怕的呢?”

“我害怕见不到妈妈肚子里的小宝宝。”

在默默妈妈的身体里,新的生命在孕育,但默默的生命会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看着癌痛难忍、蜷曲着身体一言不发的默默,家人最终和方主任达成了高度的一致:让默默转入安宁疗护病房,陪他走完人生中最值得记忆的时光。

进入安宁病房后,在自控皮下镇痛装置(PCSA)的作用下,默默的疼痛很快缓解了不少,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也有了胃口吃东西,和家人说说话。

平静的日子下,小生命在悄然流逝,一步步到了最后时刻。“妈妈,我好像不能陪着你了,以后让小弟弟陪着你吧,他长大会保护你的。”

默默爸爸俯下身,轻轻在他的耳朵旁说:“去了那边,要多结交朋友哦!”人去世后,听觉应该是最后消失的。默默一定能听得到,只是他再也不会像平时一样用力地点点头了。

默默是回到B612星球的小王子

这是今年3月发生在南京市儿童医院安宁疗护病房的故事。作为这间病房的创始人,血液肿瘤科方拥军主任说,他希望看到的,是生死两相安。

“儿童肿瘤总体治愈率高,但即使是在我们这种三甲医院,每100个患儿里,还是有近20个无法治愈。”说起这些孩子,方主任总是有些痛心。

有些孩子是在治疗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突然离世的,对本来满怀希望的家长而言,是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痛。但更多的孩子,是辗转过多地求医,也尝试过几乎所有可用的治疗方法,最后几乎所有的医生都给出了相同的结论:这个病治不下去了。

方主任觉得,当已知的方法都不能治愈疾病的时候,或许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医生和家长一起,减轻孩子痛苦、用爱和陪伴好好和孩子告别,是对生命更好的尊重。

方拥军主任

从“积极的医生”到“消极的医生”

2018年年底,方主任收到了一对夫妻的求助。他们的孩子年仅10岁,已是脑肿瘤晚期。几经诊治,所有的方法用过后都看不到治愈的希望,所在医院也无法继续接收。

父母不忍心看到孩子在最后的日子还要忍受疼痛,乞求方主任帮帮他们,哪怕是开点止痛药、开点镇静,只要能让孩子舒服一点就好。

后来在方主任的帮助下,一家人住进了南京的一家二级医院的单人病房,但是二级医院在此之前几乎就没有收治过儿童肿瘤患者,对病症的处理并不熟悉,尤其是对于癌痛,止疼的方法和装置都有限。

最后那段日子,孩子承受的痛苦未减、家长遗憾未尽,孩子就走了。

这件事让方主任久久无法释怀,他总在想:“其实他们的要求并不是那么难以实现,如果能有一个专门的安宁疗护病房,孩子们的最后一程就能走得安然。”

安宁疗护的概念,方主任早年在国外进修的时候就接触过,让临终者没有痛苦地度过最后的时光,在他看来,和治愈病人一样,也是医生应该担起的责任。方主任下定了决心,要在自己医院的科室里开办一个安宁疗护病房。

“国内安宁疗护还处于起步阶段,我们作为公立医院,有大量的患者基础、晚期病人的临床经验、最完备的镇痛条件,更应该去积极探索这件事。”

筹备工作几乎是一路绿灯,听完方主任的提议和详尽的计划,医院也深觉有必要重视起这类患儿家庭被忽视的诉求,随即动员了全院的资源来支持方主任工作。

正好方主任自己有空置的病房,从中拨出了两间作为安宁疗护病房,由血液肿瘤科的医护兼任安宁疗护团队,加上省妇女儿童福利基金会彩虹益基金的助力,2020年8月,安宁疗护病房正式落成。

除了方主任,血液肿瘤科的黄婕医生、王筠医生、李明瑾护士和戴谦护士也都是安宁疗护团队的一员。孩子进入安宁疗护病房后,黄婕医生会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讨论,参加制定和提出治疗方案,包括营养、止痛等等。

南京市儿童医院安宁疗护病房

病房开启的那天,方主任心情有些复杂,激动、不安、压力都有。前期的准备有各方的帮助,但接下来的工作要如何开展,才是最大的挑战。

“在血液肿瘤科这些年,我一直是个‘积极’的医生,总是在给孩子上化疗、抗感染、用药,想尽办法帮他们打败肿瘤。但现在要我当个‘消极’的医生,不再给安宁疗护病房里的孩子用那些治疗手段,和之前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方主任坦言,在一开始,他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安宁疗护不像疾病治疗有指南、有专家共识可循,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需要在摸索总结中慢慢捋清楚,也涉及到很多伦理、法律的问题。

最开始那段时间,遇到困惑时,方主任没少向东部战区空军医院疼痛科周宁主任请教,直到现在,每完成5例病人,也会再请周宁主任做个点评。

方主任表示,尽管查阅过大量资料,在真正开展工作前,他对安宁疗护的理解还是较为粗浅。安宁疗护最核心的理念就是减轻痛苦、缓解症状,在最开始时,他也就将此理解为进入安宁疗护病房后,专注于给孩子止痛,其他任何会施加痛苦的积极性治疗也就应该中止。

不过,后来在实际接触和尝试中发现,有时候这些治疗方法也能对一些患儿起到症状缓解的作用,那也应该纳入安宁疗护的内容。

所以现在的安宁病房里虽然一般不再涉及输血、化疗、放疗等积极性的治疗,但如果这些会让孩子感到舒服一点,医生还是会适当的给予,正是如此,一些“善意的谎言“也是存在的。

曾有个患儿主动要求医生给他输一些“掉头发的药”,几年的治疗经历带给他的认知是,只要用了化疗药,头发掉了,病也就会好起来了。方主任和家长沟通后,给他挂上了生理盐水,告诉他这就是会掉头发的药。孩子听了很开心,情绪稳定了不少。

但有一点很清晰的是,安宁疗护既不是安乐死,也不会再对孩子展开抢救,而是不加速也不延缓死亡的到来。并且,只有在经过充分评估、确实治愈几率已经很小的孩子,医生才会在和家长达成一致后转入安宁疗护病房。

说起自己最大感触的事,方主任想起一位转入又转出的孩子。经过前期评估和家长确认后,孩子应该会在安宁疗护病房走完最后那段路。但在孩子垂危之际,家长还是决定实施抢救、将孩子转入ICU继续维持他的生命。

“作为医生,我们一定会尊重家长的决定。”在此后的工作中,方主任会格外留心的一点是,对家长的哀伤辅导应该尽早进行,也应该先确认每一位家庭成员都对安宁疗护有充分的认同,逐步接受孩子的离开已经不可避免。

只有在所有人都准备好的情况下,安宁疗护才能真的帮助到家庭,避免他们痛苦地纠结摇摆。

安宁疗护病房的病历记录

死亡这件事,

除了对家长,也要和孩子谈

死亡这件事不仅要跟家长谈,也要和孩子谈,尤其是大一点的孩子,他们其实明白自己住进这里意味着什么。

方主任通常会跟他们说:“这个星球对你们来说太沉重了,以后你们会去到另一个星球开启新的生活,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你们还在一起,只是背对着他们。”

安宁疗护病房开启以来,已有30个孩子在父母亲人的陪伴下,平静启航“新星球”。病房的角落里,放着一本留言簿。翻开第一页,就是安宁病房入住的第一位孩子和家长共同完成的一纸感谢。

被孩子用画笔装点得五颜六色的纸面上,家长平静地叙述了陪伴孩子的最后一程,从恐惧到释然,懂得了“活着,爱与被爱,永远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事情。”旁边,孩子画上了好多红色的爱心。

安宁疗护病房里的留言簿

“有很多同事都觉得我的安宁疗护工作没有多大意义,不符合医生救死扶伤的使命。在这里我好像确实不是个积极的医生,但是让孩子在爱和温暖中离开,对我而言并不比治好一个孩子的意义小,这也是对家长最后的慰藉。”方主任表示,在这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自然也少了些欢欣雀跃的时刻,但看到饱受痛苦的孩子有一段轻松的时光、看到家长有勇气和力量面对离开,这些都是成就感的来源。

在这个病房开设之前,方主任见了太多生死两相难的家庭。

“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救救孩子。”每当听到这样的请求,同为人父,他能够体会家长的无助,只要孩子还在,总觉得还有希望、想要再搏一把。

这些家长和孩子都努力到了最后一刻,但什么都没改变,每每想到这些孩子孤零零在ICU、满身管子匆匆离开时,方主任都会问自己,这样的结局到底是不留遗憾、还是更遗憾?

还有很多孩子,甚至不再被医院接收,只能让父母带回家,在没有止痛条件的情况下,孩子受苦,家长无能为力,这段日子对家庭里的每个人都会是残酷痛苦的记忆。

“其实我们医生不是神,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哪怕我懂移植、会做免疫治疗、会所有最前沿的手段,还是会有不能治愈的病人。这时候如果学会退而求次,用一些缓和痛苦的方法,家人一起走完最后一程,或许是更好的结局,至少美好的回忆会永远存在,以后回想起来也不是那么心碎。”

“慢下来,不着急。”正如方主任所说,安宁疗护病房里,时间好像确实变得很缓慢,大部分时间是留给一家人的。

孩子不再痛了,可以睡得好,可以听着妈妈读绘本讲故事、和爸爸摆弄玩具,和每个普通家庭里的日常一幕没什么不同,不一样的是,他们知道小生命的终点将至,但他们都准备好了。

安宁疗护病房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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