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邻
文/王淑珍（山东阳谷）
(网络图片)
当对门房子响起装修的声响时，我知道它再次有了新的主人。
自从原来的邻居搬家，把房子挂在网上出售开始，就不断有人来看房、买房、卖房，几年时间里几易其主。多次有人敲开我的房门询问对门房子情况，令我不胜其烦。
不是我不能容忍，而是我与房子的几任房主不熟悉而已。
不知从何时开始，古诗词中“以邻为伴，与邻为善”的美好邻里关系，已悄然有了质的改变。
同在屋檐下，相遇不相识。可以说是现在大部分城市邻里关系的尴尬写照。
因为城市特殊的人居格局，许多人选择关起门生活，少了很多与邻居沟通的缘由；再因为快节奏的生活，忙碌的工作，占据了太多时间和精力。久而久之，互不来往，邻里关系就慢慢变得冷漠了。
邻居，已然成为我们生活中的“熟悉的陌生人”。
我也如此。同一单元的邻居也仅仅是混个脸熟，如若提起名字，便会茫然失措许久。即便是偶尔在公共场合碰到，也只是微笑点头错肩而过。然而，这样的环境待久了，我竟有“城市生活就该如此”的心态，并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许，这就是人心固封的意识在作怪吧。
邻居家的装修仍在继续。我不常在家，敲敲打打的似乎影响不到我。
一个休息日，我的房门被敲响。打开门，两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笑吟吟地打量着我。娇俏的女子怀抱中，一个小小的女娃正用乌黑发亮的小眼睛好奇地望着我，一副萌萌的模样。“嫂子，咱家房子装修，要打搅邻居们几天，我挨家说声。”小伙子笑着说。我知道这是“装修告知”，坊间有不成文的规矩，因为要影响到邻居们，所以提前打招呼。有人会在楼门口张贴告知书，有人会亲自上门告知。
“无妨，没事的。”我表示理解，话语间客气而疏离。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他收拾自己的房子，我关起门过自己一如从前的日子，亲疏远离，互不打扰。
然而隔天，房门再次响起。小伙子的声音在我开门的瞬间响起：“嫂子，要壸热水，我们沏茶。＂说着指了指他房间里忙碌的几个人。我暗笑他的自来熟，烧了水给他。
再往后，每当看到我在家，小伙子会准时敲门要热水，有几次只要一小撮茶叶沏茶。我嫌麻烦塞了一盒茶叶给他，被他拒绝了。偶尔他也会呆几分钟，聊上几句，大多是他在说，我漫不经心地听着，腹诽着他缺少边界感，又感叹他的口才好。
“嫂子，叫我小陈，我媳妇儿叫桃子。”小陈狡黠地笑着扬声说。
房子收拾好后，小俩口搬了过来。对门为邻，避免不了偶有遇到，慢慢的便知道了小夫妻俩的情况：在聊城打拼多年，有了自己的店铺。妻子小桃性格沉稳，不善言辞。小陈思维敏捷，语速快。许是性格始然，又或许是多年做生意养成的习惯，每遇见同楼的邻居，认识不认识的，小陈总会大声热情地打着招呼，完全忽视背转身后邻居们一脸懵的模样。我暗自取笑小陈的过于热情，我老公却称赞小陈真性情，“仿佛回到农村的邻里之间。”他说。
“妮，叫大娘。”小陈多次对羞怯怯躲在他身后的女儿说。听惯了“阿姨”的称呼，一句“大娘”，令我忍俊不禁，仿佛让我看到少年时光里居住过的那个小村庄：鸡犬相闻，袅袅炊烟。我的那些婶子大娘，慈祥安然，款款而来，令我长久以来浮躁的情绪，突然间安稳下来。
一个秋日的午后，楼道内传来了小丫头的哭声。我打开房门，小丫头光着脚丫站在门外。看见我，哭得更大声了。许是哭了很久，泪和鼻涕沾满了小脸儿。
我揽她入怀，拭去小丫头脸上的零碎儿，“爸妈没在家？”小丫头吸着鼻涕点头，又放声大哭。
“你来我家好不好？”我放柔了声音问。
“不，找妈妈。”小丫头立刻拒绝。我不忍拒绝她，“好，我带你去找妈妈。＂
许是早就等着我这句话，小丫头马上止住哭声，返身穿鞋，关门，还不忘捎带出钥匙，然后小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我惊讶于一个三岁娃儿的利索，果敢，却又为小丫头对我的信任而心潮涌动。心底的某个地方刹那间破防，变得柔软起来。
阿特莱斯说过：我们总在不经意间被感动，然后放下心灵的桎梏，成为一个轻松愉悦的人。”
以后的日子，小丫头快速“渗透”我家的生活中来。她会在我下班回家时尾随而至，调皮地爬上沙发，小眼睛眯成月牙儿，有些得意地望着我笑；在我儿子学习时，小丫头会静静地陪坐在旁边，没有一丝声音。偶尔，她也会撒娇地叫着“大大”，扯着我老公教她下棋。
因为小丫头的原故，小陈开始登门“找孩子”。然后与我老公天南海北地聊天，摆龙门。到饭点了，小陈自然而然地，洗手，蹭饭，然后接着摆龙门阵。
不知不觉间，我们两家的关系便和谐了许多。逢有节假日，聚餐，一起出行游玩。渐渐的，我们的邻里关系成了别人羡慕的模样。
“嫂子，你知道么？一开始，我和桃子打赌，她输了。我就说嫂子不是冷冰冰的人…。”小陈一脸坏笑指着小桃说。“你那是死缠烂打，嫂子烦你够够的……是不嫂子？”小桃严肃地“训斥”着他。
望着打闹着的小夫妻，我不由得微笑起来，抬头望窗外，一派阳光明媚。
“千金买户，八百买邻”，说的就是此刻吧。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相遇是缘，相识是份。如果能比邻而居，相近而熟，更是一种千金难求的缘分。
我们，在诠释着“远亲不如近邻＂的古语。
我们，不再是“熟悉的陌生人＂。
【作者简介】王淑珍，居于聊城的阳谷人。好读书，爱慢生活，敬畏文字。喜爱写作散文，略表心情的小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