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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见|弓艳:《苦难中的崇高》

弓艳,祖籍陕西宝鸡,曾任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中心政治工作部副主任。军事学硕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原总参谋部优秀“四会”政治教员。曾在原第四军医大学、原南京政治学院、解放军陆军军官学院、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就读。参加过抗击非典、汶川抗震救灾等重大非战争军事行动,荣立三等功两次。先后出版《非常禁区》《心路》《决战江城》等报告文学和长篇小说近两百万字,并获“全军抗非题材优秀作品奖”“长征文艺奖”“第二届军事文化节优秀军事文学作品奖”等多个奖项。

苦难中的崇高

——读徐贵祥《琴声飞过旷野》有感

■ 弓 艳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眼前出现的是黄昏的幻龙崖,叶晨霞带着孩子们站在河边高唱《国际歌》告别根据地的画面。声音久久回荡,心绪起伏难平。

读徐贵祥的长篇小说《琴声飞过旷野》,几度掩卷沉思,小说除了作者特有的语言朴素鲜活,情节环环相扣,谜底慢慢揭开外,给读者冲击最强的还是革命的理想信念从萌芽到壮大,再扎下根来的强大力量。徐贵祥塑造的这群革命者中,无论是韩子路、白尔扎、姚菊这样懵懵懂懂,从只想解决温饱到慢慢被引导着走上革命道路后,信仰越来越坚定的年轻人,还是韦思源、李桐、叶晨霞这些有知识有文化,经过战斗洗礼,积累了丰富斗争经验的革命先行者,抑或是像黄奎、张得开、马本竹这样在“天下穷人一家亲”的精神感召下,被团结和转变过来的一部分革命力量,所有发生的故事对“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究竟在为谁当兵,为谁打仗,为谁革命到底”这些问题作出了有力回应。

徐贵祥作为当代军事文学的领军人物,他的作品风格已自成一派,无论是《历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开》,还是《马上天下》《英雄山》,从多年来创作的多部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徐贵祥始终在通过讲故事、说英雄的形式方法,把对历史与现实、价值与信仰、责任与使命的设问,巧妙地放在了作品所塑造的每个英雄人物身上,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不知不觉地会跟着人物的心理变化而变化。在他构建的时空环境里,梁大牙、陈秋石、易水寒等人物形象也和读者在革命的道路上同行,审视生死和重逢,苦难和辉煌,这也是徐贵祥作品最吸引人的地方。

《琴声飞过旷野》从十岁的孤儿小拉倒走进戏班子开始到楚总指挥称她为“你一个人就是一支了不起的战斗部队”的四年间,拉倒与收养她的班主、教她唱戏拉琴的师傅,还有带她走上革命道路的几位老师,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孩子们,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看起来是那么不寻常,无不对拉倒成长为一名年轻优秀的革命战士韩子路发挥了重要作用。在这部小说中,一个韩子路,一群小孩子,一个戏班子,一支战斗队,这些动人心魄的故事带给我们一个启示:在共产党这些精英群体的带领下,他们用知识武装头脑,在传播革命理论的道路上,用自己实实在在的行动践行真理,说明真相,树立信念,在面临危险和牺牲生命的紧要关头,始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最前面,和天下所有穷苦的老百姓在一起,这就是中国革命能够取得最后胜利的关键。就像叶晨霞组织小教员在月亮湾走家串户开展学文化运动,开办扫盲班,没有这些举动,那些大字不识的老百姓和村民们如何受教育,靠谁来发动?在中国革命早期的复杂形势下,正是有了像韦思源、李桐、叶晨霞这样的知识分子,才能把一个民间戏班子变成红色根据地的宣传队和文工团,才能通过一个月的扫盲班就发动了十几个青年农民参加红军,还在抗战时期,拉出了一个抗日游击中队。

这些共产党的知识分子在改造群众的过程中告诉我们,理想信念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战争胜负的因素也非一时一物,他们这些知识精英的言行举止、利他的格局、包容的胸怀、勇敢的精神对孩子们和老百姓,甚至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那些人心灵层面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能对广大人民群众带来这种影响的,可以说只有这些共产党的知识精英才能做到,是他们掌握了真理的武器,又在知行合一的严峻斗争中将星星之火燎原,让所有劳苦大众坚信:我们能做天下的主人!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共产党人利他的格局能够无往不胜。从李桐当了茶山戏班的班主后,叶晨霞说了一句话“我们的奋斗,就是为了让他们不再受穷,把他们的童年还给他们”。还有在崇山支队宣传队参加的燕子河战斗,韦司令的警卫员张树临死前让韩子路把药瓶拿走,他说他快不行了,要把救命的药留给轻伤的同志。这让韩子路深受震撼,一直记得这件事。当韦司令问到红军为什么能打败国民党时,韩子路想到了张树,红着眼睛说:“红军不打人,大伙吃的一样,红军不怕死,临死还想着别人,有劲往一处使。”张树这种牺牲前还想着他人的境界就是共产党人的伟大格局。所以说,革命战争题材作品除了场景人物,故事情节,还有必须在书中回应一个声音“一个人活着的价值”。这个问题不可小觑,对它的回答也非写作技巧就能满足,而是蕴含着作者对驾驭这类题材情境交融、内外呼应的思想高度、宏大构思和历史视野。一个人如果只为自己活着,是一种格局;如果为一家人或者整个家族活着,是另一种格局;但当他超越了个人和家族利益,所思所想、身体力行所做的是为了一个村子、一个乡镇,甚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乃至上升到整个人类命运共同体时,这个格局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甚至能做到的了。格局的上升是一个递进关系,不是哪个人天生就格局大,境界高。茶山戏班的孩子们哪个不是从只想有口饭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直到变成如饥似渴学文化,再慢慢上升到可以像张树那样一声令下,就随时牺牲自己换来共产主义的明天,这就是他们成长蜕变的过程,是量变到质变的结果。当所有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不为自己,只为奉献利他时,这个人的格局就走向了自己的灵魂高地,到达了“我将无我”的精神境界。

共产党人包容的胸怀可以融化坚冰。这主要是通过几个被转变的人物来反映的。比如茶山戏班的老师傅黄奎对新来的师爷李桐是经常刁难,百般抵触,直到黄奎想出最后一招,一碗酒要逼着李桐喝下去,没想到李桐竟然干掉了,于是黄奎再也没脸待下去了。可李桐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黄师傅是个正直的好人,只是毛病不少,所以一直在暗中寻找他。黄奎重新回到戏班里后,给李桐和叶晨霞深深鞠了一躬,并且表态“我老黄认定了,你们走的路,就是穷人走的路,我老黄没有二话,跟着走”。从此,黄奎成了红军的主力。还有秋子的妈妈胡桃带着特务嫌疑出现时,孩子们没有歧视秋子,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件事。当叶晨霞和秋子放走胡桃被关起来隔离审查时,韦司令却认为叶晨霞不仅无罪而且有功,解除了对她的审查,也放了秋子,并且对杨参谋说:“放了——放错了也放。”后来叶晨霞还在公开场合说,在幻龙崖上见到的国军女报务员,并不是秋子的妈妈,秋子认错人了。正是韦思源和叶晨霞的这种胸怀,才没有伤害秋子的妈妈,保证了胡桃后来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要作用。补习班的朱玛丽老师,让叶晨霞从一见面起对她就没有好感,俩人在教学方法、音乐理解和生活习惯方面有很多分歧,让叶晨霞感觉到朱玛丽和红军不是一路人。但为了给红军培养文艺人才,叶晨霞不允许孩子们对老师不敬,说风凉话,带着孩子们和朱玛丽吃不同的饭,派孩子们去月亮湾借粮食,借回来的粮食不多,她还是尽量让朱玛丽能吃得好些。还把自己的金戒指交给郑贤文去换粮食和豆腐乳,为的就是能把朱玛丽留下来。最艰苦的时候,十只碗分成了五碗白汤盛着少许土豆山药,五碗黑汤是巴掌菇和红薯叶,朱玛丽在抿了一口黑汤后皱着眉头离开了。“每一天她都认为这是她在月亮湾的最后一天,但是第二天她发现自己仍然留在月亮湾,并且心无旁骛地教孩子们唱歌,教孩子们读书,教孩子们画画。”朱玛丽最终还是被这群人感化了,她甚至拿出自己值三百银元的玉镯送给叶晨霞去换粮食。如果说,黄奎、朱玛丽转变不小的话,那么原班主张得开到了国民党的队伍里,又围追堵截过叶晨霞和韩子路,最后竟然投诚过来,这实在让人有些意外。可话又说回来,张得开的转变也不是偶然,当张得开跟着马本竹一个团起义后,韦司令就告诉叶晨霞“张得开打仗有一套,我们用其所长,改造使用,人尽其才”后,虽然张得开身上痞气很重,但在军事方面的才能和后来杀敌在前的表现,消解了随营学校从上到下对他的误会,就连被他差点用枪瞄准的韩子路都叫了张得开一声“张大叔”。看到这儿,相信大家都会明白,虽然革命强调斗争的多,但不能忽略包容更是一种武器。对共产党人而言,没有不可融化的坚冰,只有不够包容的胸怀。

共产党人勇敢的精神必定战胜一切。欲托举起一个伟大的中国,勇敢的精神是舍生忘死,是意志坚强,是必胜信念。当主人公韩子路第一次面对敌人时,她就鼓起勇气说自己有“枪”,那是她认为的武器——唢呐。当韩子路把唢呐交给李桐师傅后,她亲眼见证了战斗的残酷,看到了给自己起名为韩子路的人,如何吹奏着唢呐引开了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虽然韩子路也受了伤,但正是这次战斗检验了韩子路在关键时候,作为一名优秀革命战士的智慧和勇敢。还有在蔡集和叶晨霞、秋子一起被张得开认出时,她让叶晨霞带着秋子先走,说自己有办法,就从墙头爬到房顶,从房顶攀到树上,七转八转地甩掉了张得开。尤其最后在收复洪埠的战斗计划启动后,胡桃通过电台发现动委会的报务员成了叛徒,日军要一网打尽洪埠动委会和地下武装。紧要关头,又是韩子路站了出来,主动请缨用琴声发电报给韦司令报信。当“团结起来到明天”的乐曲加上约翰斯基密码中的“警报”传到行动指挥所时,韦司令果断调整了行动计划,新四军地下人员全部成功转移。韩子路的聪明果敢在这场战斗中再次得到了实战检验。所以说,在共产党人的精神特质中,勇敢是最核心最稳定的要素。

穿越历史的长河,我们看到,苦难的岁月里,虽然孩子们肌体营养不良,但他们在精神上却遇到了正确的引导,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得到了健康的成长,成为了革命的中坚力量。徐贵祥将那些散落在大别山里若隐若现的人物故事从书中唤醒。注目当下,用文学的形式赋予那些革命者以不朽的精神力量,带领我们重新审视初心,点燃战斗激情,感受人性温暖,这既是红色经典作品永恒的主题,更是对“活着与价值”这一课题的阐释与解构。

——刊发于《解放军文艺》2022年第8期

原文编辑 | 殷 实

统筹审校 | 谌 督

核 发 | 文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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