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旭
“内奸揪出来了，我们咋还是被日军咬着不放，一次次被袭击，到底谁是真正的奸细？”
夜深了，清苑县大队（八路军清苑支队）驻地一片寂静，战士们进入梦乡。
大队长杨振和政委孙峦峰依旧难以入睡，在低声交谈。
孙政委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刘大个一直被我们关着，谁给敌人送的信？”
“我们一直在不停转移，奸细不可能是驻地的群众，一定潜伏在我们队伍内部。”杨队长说。
孙政委说：“依我看，奸细肯定在侦察班里，只有他们能够离开部队自由行动。”
“我们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杨队长像是对孙政委，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孙政委眉头紧皱，忧心忡忡地说：“是啊，那人就在我们身边，我们却不知道他是谁，随时还可能被日军袭击。”
“看起来刘大个不是奸细，我们应该把他放出来才是。”杨大队长说。
“不能，刘大个最好还是被继续关着，你听我说……”孙政委后面的声音更低了。
他们苦苦查找的奸细，刚刚导演了一场震惊一时的血案。
1939年10月底，河北清苑县大队与县政府领导在薛庄宿营，他们刚刚摆脱敌人的跟踪。
之前他们被敌人盯上，无论他们转移到哪，日军就好像长了千里眼，总是跟在他们后面，像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
县大队熟悉地形，机制灵活躲过了日伪军的追杀，但无论如何，无法彻底摆脱。
10月下旬，县大队大队长庄汉卿当机立断，准备转一个大圈将“尾巴”甩掉。
他们先是向定县转移，然后于30日折返回望都县的薛庄。
在确定已经摆脱了追踪后，他们在当晚在薛庄就地宿营。
连日的急行军，让大家疲惫不堪，战士们很快进入梦乡。
黎明时分，周围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原来日伪军得知了他们的行踪，纠集望都、清苑、安国、完县、博野和张登据点日伪军一共千余人，在黎明前将薛庄村团团包围。
天刚亮，日伪军就对八路军发起了猛烈进攻。
日伪军有备而来，不但有机枪，还有火炮。
枪弹和炮弹像雨点般向我驻地打来，一时间，炮声隆隆，硝烟弥漫、火光四起。
敌众我寡，而且装备先进，而薛庄又无险可守，我军很快陷入被动。
战斗爆发没多久，我军战士扼守的房屋就被轻易摧毁，墙壁轻松洞穿。
大队长庄汉卿只好带着战士们退守到郭家大院，这是一家地主家的大院，墙壁是青砖建成，比较牢固。
因此，战士们就在那里与日伪军展开巷战。
可是敌人人数多，武器好，抵挡显得那么无力。
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我军孤立无援，情况万分紧急。
这时候，一个汉奸开始喊话：“快投降，皇军优待俘虏，一个都不杀。”
大队政委王友诚怒不可遏，他抬手就是一枪将汉奸撂倒，然后鼓励大家说：“我们要为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战士们群情激奋，同声高呼“跟敌人拼了！”
警卫员吕彦国在与日军进行白刃战时被俘，日寇用军刀砍掉他的左臂，鲜血直流，但是他威武不屈，破口大骂日军。
接着敌人又用军刀砍掉他的右臂，他仍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残暴的日本日军刺透他的胸膛，他的身躯才最终倒下。
大队副队长于焕文在敌人搜索时，隐蔽在熊熊燃烧的破屋里，他依托炕壁从容向敌人射击，连续击毙五名日军。
最后他冲出火海，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两名日军同归于尽。
战斗一直持续到当天正午，除少部分人突出包围圈外，县长刘寿彭、大队长庄汉卿、副大队长于焕文、政委王友诚及260多名干部和30多名群众壮烈牺牲。
其中有80多名伤重被俘的战士和30多名村里的青壮年，是被敌人扔进火堆活活烧死。
惨案发生后，杨振和孙峦峰临危受命，分别担任了县大队的大队长和政委。
他们掩埋了战友的遗体，擦干脸上的泪水，发誓要揪出内奸为战友报仇。
他们逐个排查，最后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侦察班一个叫刘大个的战士身上。
此人一直抱怨县大队生活太苦，说话阴阳怪气，作战时态度不积极，而且爱发牢骚。
而且在薛庄被日寇包围的头天下午，刘大个刚好前去了保定。
于是刘大个就关了起来，隔离审查。
可是在审问中，刘大个却极力为自己辩解，一个劲地喊冤：“那天是于队长派我出去侦察的，说一句谎话，我不是人！”
可是于唤先队长已经牺牲，没有旁证，这只能说是刘大个的一面之词。
因此杨大队长和孙政委交换了一下眼色后对刘大个说：“在没搞清事情真相前，为了部队安全，只能暂时将你关押。”
刘大个听了虽然不满，也只能服从。
可是让杨振和孙峦峰始料未及的是，揪出刘大个之后，县大队的安全状况没有根本改变。
敌人依旧紧追不舍，好像在我军身上安装了定位。
这就出现了文章开头一幕，两位县大队的领导辗转反侧，非常困惑，急切想知道这个隐藏在我军内部的奸细到底是谁。
不过既然事实证明刘大个不是奸细，大队长和政委为何不释放人家？
却原来他们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说白了就是麻痹真正的奸细，让他露出原形。
这之后，刘大个不但没有被放出来，而且还被经常提审。
几天后，县大队还传出风声，说事情已经坐实，刘大个就是内奸。
一旦局势稳定，就将其公审，然后处决。
与此同时，县大队的安全措施在悄悄加强。
为了县大队的安全，每到一个村子休整后，杨大队长都下令在村子四周实行警戒。
没有孙峦峰政委的批条，任何人不得外出。
就这样县大队有了难得的清静，终于摆脱了日军的追踪。
12月初，县大队转移到良寨村的时候，侦察班长崔殿春来找孙峦峰。
他还没有开口，孙政委就说话了：“小崔啊，是不是想请假？”
“政委，你怎么知道？”
“这里距离你家温仁村近在咫尺，这么久没回家了，你肯定想父母了，是不是？”孙政委说。
崔殿春笑着说：“政委啊，你真是神机妙算。”
“这样吧，准你一天假，回家好好跟父母聚聚。”孙政委说着将一张“通行证”递了过去。
崔殿春接过来，千恩万谢地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孙政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一天后，崔殿春回到驻地，还没有站稳，杨大队长就下令部队转移，宿营到几十里外的一个村庄。
“大队长，为啥走得这么匆忙？”
“你说呢？”刘大队长反问道。
崔殿春一听对方话里有话，怔在那里。
正在他发怔的时候，杨大队长对警卫员大喝一声：“把他拿下！”
还没有等崔殿春反应过来，三名警卫员一拥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扑倒在地，用绳索反绑起来。
经过审讯，崔殿春很快交代，他就是那个奸细。
原来在1939年春天，这小子就叛变了。
崔殿春外出侦察后到一家名叫春来的酒店吃饭。
女老板是个30多岁的少妇，肌肤如雪，红唇性感，身材婀娜，前凸后翘，颇有一番风韵。
崔殿春20出头血气方刚，正是怀春的年纪，不由得就多看了几眼。
这时候女老板也注意上了他，因为崔殿春鼻直口方、仪表堂堂，在满屋子的食客中鹤立鸡群。
女老板看得出神，往桌子上面放菜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东西绊到，她站立不稳，身体重心偏移，眼看就要跌倒。
崔殿春眼疾手快，以闪电般的速度揽住其后腰……
女老板小脸绯红，娇羞地对崔殿春说了声“谢谢”。
这声音如燕语莺声，又如天籁之音。
崔殿春听了，心都醉了，他再也迈不动脚步。
当晚，崔殿春就陷入温柔乡，偷吃了人生第一次“禁果”，从此无法自拔。
可是好景不长，这天夜晚，崔殿春再次来到酒店，当他和女老板宽衣解带，打算再次缠绵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撞开，几名日本兵和一个伪军闯了进来。
原来崔殿春初次邂逅女老板的时候，就有一个日本小队长在场，当时他穿的是便装。
日本小队长木村便装来到饭店，当时仅仅是为了体验当顾客的感觉。
无意中，木村看到了女老板跌倒，崔殿春出手相助的一幕，直觉告诉他，此人不是普通的中国人。
木村一盘问女老板，果然如此。
原来，崔殿春为了在女老板跟前显摆，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家庭住址都告诉了对方。
因此，日军请来女老板的丈夫、一个伪军连长前来“捉奸”，崔殿春人赃俱获。
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下，崔殿春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成为可耻的叛徒，开始将县大队的行踪向敌人汇报，让我军在薛庄遭遇袭击，损失惨重。
薛庄惨案发生后，崔殿春也曾纠结过。
那些阵亡的人，毕竟是跟自己一个锅里耍勺的弟兄，良心不可能不受谴责。
因此，崔殿春想就此收手。
他告诉木村小队长：“上级已经开始怀疑我，提防我，以后我怕不能传递准确信息了。”
“如果他们怀疑你，早就把你抓起来了！”木村看出对方的心思，他冷笑道，“崔桑，你别耍滑头，别忘了我们知道你父母住在哪？”
“再说，如果我把你给我们送情报的事透露给八路，他们会放过你吗？”
崔殿春一听后背发冷，他只好继续认贼作父、走向深渊。
薛庄惨案发生之后，崔殿春心惊胆战也恐惧过一阵子。
可是刘大个成为替罪羊，被当作间谍关起来之后，崔殿春又放松了警惕。
他不但继续去为日军服务，还去那家酒店跟女老板约会。
因为女老板告诉他，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人了，不要她了。
女老板表示要嫁给崔殿春，和他远走高飞。
听了对方的话，崔殿春开始为未来打算。
他计划再次出卖县大队，得到一笔赏金之后，就跟女老板私奔。
没想到，杨大队长、孙政委和冯参谋已经怀疑上了他。
“刘大个继续被关押”“刘大个将要被枪毙”的消息，正是他们未来引蛇出洞，故意释放出的烟幕弹。
崔殿春不知是计，依旧自作聪明，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崔殿春请假说要回家探亲离开县大队驻地之后，一个须眉皆白的“老汉”便盯上了他。
不用说，这个老汉是八路军战士乔装改扮的。
崔殿春到了镇上，首先来到酒馆，跟女老板缠绵了一晚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崔殿春才钻出被窝。
中午饭之后，他直奔日军驻地，报告了县大队的行踪，之后他才来到县大队驻地。
他估摸着到了晚上，日军就会包围县大队，薛庄惨案就会重演。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领到赏金，和心上人出逃了。
就在他做着美梦的时候，县大队突然转移。
崔殿春心里正纳闷着呢，杨大队长下令将其捆绑，撕下了他的伪装。
关了2个月的刘大个也被放了出来，几位领导当面宣布：“刘大个是个好同志，被我们冤枉了。”
其实，早就有人向县大队原来的领导反映过崔殿春的问题，比如花钱大手大脚，兜里大钞不断。
不光如此，崔殿春也向自己的好朋友刘刚炫耀过自己的“女友”，还带对方去酒馆当面介绍过她。
可是对战士们的反映，并没有引起原来领导的重视。
因为崔殿春业务能力强，精明能干，多次向大队领导提供精确情报，打过不少胜仗。
他们认为，相比之下，战士们反映的都是细枝末节，根本不是个事。
“当侦察员，哪能一本正经，有时候犯错是难免的”，首长这样认为。
没想到，他们的大意铸成大错。
崔殿春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给县大队造成了重大损失，留下的血的教训。
由此可见，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记住那句话“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