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省衢州市衢江区的盈川村,有一座盈川城隍祠,祠内有一副对联:
当年遗手泽,盈川城外五棵青松;
世代感贤令,泼水江旁千秋俎豆。
这座盈川城隍祠,纪念的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的著名诗人杨炯。
在“初唐四杰”里,王勃20多岁就落水而死,卢照邻后半生身染绝症,骆宾王死于反叛武则天的战争,相较之下,杨炯是唯一的善终者。
才华横溢的才子,大多有着共同的性格弱点,便是恃才傲物。
正是这种高傲的性格,让他遭人嫉恨,半生不如意。然而他却又被百姓爱戴了一千多年,这是为什么呢?
说起“初唐四杰”的排名,当时的文人比较认可的排序是: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
杨炯在“初唐四杰”中排名第二。
对此杨炯一直不服气,时常对被人说:“吾愧在卢前,耻居王后”。意思是,对排在卢照邻前面感到羞愧,但对排在王勃后面感到羞耻。
杨炯说这话看起来是理智的自我评价,其实不过是不甘排在第二。
作为杨炯的小迷弟、后来位居宰相的张说就评价说:“杨炯的文采犹如大河一般滔滔不绝,那句‘愧卢前,耻王后’的话,不过是谦虚罢了。”
如此可见杨炯是如何的傲气了。
杨炯的傲气是有来由的。毕竟你如果像他那样,九岁就被称为神童,10岁通过神童考试就读弘文馆(类似于国家图书馆),从小在别人夸赞中长大,而且还屡出让人惊艳的诗文。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杨炯的才华没有让他获得很好的职位。他后来在26岁通过科举,获得秘书省校书郎的职务,实际说起来也就是勘定校对图书的九品小官。杨炯在这个职务上一做就是六七年,一直没有获得升迁的机会。
这对于杨炯来说,自然是非常不满的。
杨炯又比较嘴碎,老是看不起那些官僚虚伪做作的模样,因此给他们取了个外号:麒瞵楦。
有个同僚听到这个名词,感觉新鲜,就问他是什么意思。杨炯便答道:“现在有玩麒麟戏的,做了一个麒麟皮,盖在驴身上,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实际上去掉那张皮,本质上还是一只驴而已!”
那位同僚听到后当场黑了脸。这句话传开后,许多同僚都不待见他。这也导致他坐了多年的冷板凳。
此时,吐蕃、突厥多次侵扰甘肃一带,朝廷出师征讨。
困居图书之中的杨炯,有了投笔从戎、立功边塞的想法。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位未尝去过边疆、未尝见过战场的底层小官吏,写出了闻名千古的边塞诗:《从军行》。
在这首《从军行》中,杨炯发出了“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的感慨。
不久,中书侍郎薛元超与他相识,见识到他的才能,就推荐他做了崇文馆学士,第二年更是调任太子府,任职詹事司直,职级正七品。
这是在太子府中干事啊,日日与太子相见。毫无疑问,如果杨炯一直顺利的话,未来发展不可限量!杨炯此时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然而才过来三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杨炯的堂弟杨神让追随徐敬业反抗武则天的统治,导致杨家受牵连。杨炯也因此被贬到四川担任司法参军的小官。
杨炯的光明前途就此梦碎。
几年后杨炯政绩考核合格,被调回洛阳,却只分配到了习艺馆任教师闲职。
此时杨炯已经40多岁,人生已过大半。
杨炯尝试在盂兰盆节向武则天献文。此时武则天已经称帝。在这篇名叫《盂兰盆赋》的文章里,杨炯放下尊严,称呼武则天为“圣神皇帝”,并且盛赞武则天的功德。
这种“献媚”并没有受到武则天重视,不过也稍微降低她对杨炯的敌意。同年,杨炯被调任浙江盈川,担任盈川县令一职。
出发就任之前,好友张说(后来成长为一代宰相)为他送行,告别之前,张说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说:不要恃才傲物,施政不要过于严苛。
杨炯非常感动,紧握着他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杨炯上任后,遵循了张说的建议,没有仗着才华看不起人,同时爱护百姓,惩治苛捐杂税的行为,抑制土地兼并,改善民生。
但是他对豪强与吏员却非常严苛,因为他见过太多豪强兼并土地,欺压百姓、官吏欺上瞒下的恶劣行径了。不惩治这些蠹虫,百姓就会长久受到他们的伤害。
于是,史书上就记载:
“炯至官,为政残酷,人吏动不如意,辄搒杀之”
对付豪强劣绅,杨炯绝不手软,大胆举起公正严明的铁拳,施展辣手进行惩治。
然后任职不到一年,盈川县就不幸遇上了极其严重的旱灾。百姓颗粒无收,饿殍遍地。杨炯亲自带领百姓求神拜佛,祭奠龙王,但都无济于事。
杨炯无计可施,内心里充满了无力感。面对着吃树皮、啃草根,却还是避免不了饿死的盈川百姓,杨炯不由地仰天长叹:“枉我满腹才能,却无力救助百姓。”内疚之下,他跳下了盈川潭。据说当晚即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干旱因此缓解,百姓因此得救。
为了纪念他的恩德,盈川百姓募资建了一座杨炯祠,世代为之供奉香火。
回顾杨炯的一生,虽才华横溢,却因性格孤高而半生失意。杨炯经历磨难后,也开始变了,懂得向权力献媚;但他又没变,高傲、耿介,眼里容不得沙子,对老百姓仍怀抱“爱民如子”的赤子之心。
杨炯虽半生失意,没有光耀门楣的仕途,但他却用一颗为民的赤诚之心,在盈川这一个小县城里,完成了人生中最为耀眼的生命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