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记录于《典略》——裴注《先主传》。《魏书》也有记载且内容大致相同。似乎其真实性也有个七七八八。
《魏书》给出曹丕要处死使者的原因:恶其因丧求好。说刘备派韩冉去吊唁就是为了与曹丕和好。那么从文中细节来看:上庸已重归曹魏,那么一定是发生在220年7月以后的事了。
理顺一下时间先后:219年末,关羽被杀。220年1月,曹操去世,曹丕继魏王。10月,曹丕代汉称魏。221年7月,夷陵之战爆发。
因此,大概率是在曹操死后、曹丕登基之间既7月——10月这段。否则,刘备的通好行为就是在打自己的脸,默许曹魏篡汉的合法性。
从时局来讲,荆州之失、孙权欲谋蜀地以及上庸的复失让刘备陷入得罪2方的局面,承担极大的风险和压力。于是通过庙堂活动改善环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改善哪一方就值得玩味了。从国力来看,曹魏固然强大,但孙权的兵锋直指边境,把傀儡刘璋都立起来了,是不可忽视的直接威胁。
而自曹操去世后,刘备集团的北方压力变得缓和,双方以秦岭为阻停止了面对面的军事对抗,是否匡扶汉室上升为道义层面,于具体威胁来讲并不那么突出。
换句话说,孙权这边是生死存亡,曹丕那边是三观道德。从集团利益出发“不务虚名而处实祸”,如何搞好其中的平衡,从日后诸葛亮“承认孙权称帝、重归盟好”的策略里可做参考。
综上所述,公元220年,孙刘两家交恶,曹刘两家脱离。刘备效仿当年鲁子敬吊唁刘表的做法,与曹丕打破冰封之交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曹丕为何要处死刘备派去吊唁韩冉?其实质还是在于双方的恨意太深,仓促之间示好有做作之嫌。
曹丕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庙堂家,很多事证明了他喜怒无常。例如,张绣与曹操有夺子之恨,曹操尚能装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让他安稳无事,位居要职,而之后很快就被曹丕逼死。
还有继位之后逼死于禁。这些行为让人哭笑不得,而《三国志》给出的评语就是:矫情自饰。易言之:装比例贴。
刘备在道义上做出让步相当于主动让出立国理念,这是让其集团失去法理性的大好机会。结果被他这么一弄,结合魏文帝平生言行,只能讲当初三子夺嫡时曹植更受宠爱的合理性了。
其实也不用为使臣担心。按这两段史料的说法,韩冉没有到达洛阳,而是停留在上庸,然后送信过去——“冉称疾,住上庸,致其书”!而以上庸守将孟达一以贯之的两面性来看,即使曹丕给了敕杀令,也还是有阳奉阴违余地的。
问题的关键是,恐怕韩冉去前已经掌握刘备在吊唁信的意思了。他到上庸不敢走而是托人送信,大概率是知道人去洛阳必死。说明这绝对不是一篇示弱告饶的恳求书。
那么,刘备究竟说了什么呢?史书阙如,按照韩冉这造型大致推测一下并译成白话吧:
我在四川,得知你爸挂了,记得年轻时和他共伐董贼,那青春盎然、激情澎湃的日子啊,就像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呢,如今也人鬼殊途了。
其实呵,也挺替你着急的!你爸历任州吏、朝臣、权相,天下一直有很多不鸟他的人,他活着的时候也只是堪堪搞定,如今换做是你,前途叵测呢!
我看那个曹植活着就未必服你。如今华夏四方不宁,外族虎视眈眈,你承捧不了大业,天子亦有被弑之忧。到时你家祖坟也有挫骨扬灰的可能呢!这还不危险吗?真是让人觉得不安啊。
你爸我是了解的,出生太监世家,靠贿赂列三公,又逢天下大乱而借机起势,才诓来一隅之地,后迎天子,世食汉禄、又沐天恩,却不思忠孝,贪好人妇,把你兄长都坑掉了。为了篡夺汉室,不惜戮我刘姓宗亲。即使刘表去世,他到死也没统一南方啊。
幸在天子英明,人民拥戴,我在赤壁带领大家终止了他的倒行逆施,几十万曹军灰飞烟灭,你爸也因此郁郁寡欢,如今挂了,这岂非天意邪?(别去纠结是非,怎么阴损怎么说。)
我无非是个织席贩履之辈,但老百姓都感戴我的忠心、仁义、讲感情。如今手下集合了一群勇猛善战之辈,经营社稷之才,迎回天子,思怀旧都的人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呢。之后的汉中之战不就是明证吗?
但凡我高兴,兵出汉川,直捣潼关,平定洛阳,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如今给你去书,是想你爸亦有关东会盟、剿灭群雄之功,年轻时和我有同仕之谊,不愿他曹家无后,才派人送来这封吊唁信。小丕啊,让叔省省心吧。
据闻古代独善其身的人,都会抓住身边的机会。如今成都已盛产万年蕈了,幼儿在传唱“天要灭曹”的儿歌,这都不明显么?只要你拱手来降,保你不失封公受爵的待遇,一生平安。倘若一意孤行,为非作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韩冉是我的亲随,你可借此机会和他说说你的意思,条件可以提,勇敢地提。你爸爸死了,也要节哀,没有了亲爹,我也可以当你后爹呵……
如果真是这样,估计曹魏的史官们也会编造一出曹丕暴跳如雷要处死韩冉的段子吧?
众所周知。《魏书》尊曹贬刘惯了,遮掩了不少史实。《典略》以补记魏史为名,也有浓浓的维护之风。捏造一出刘备臣服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例如:曹操是正月去世,刘备7月才去吊丧,还吊个毛线,莫不是曹操都臭成渣了。还有其时献帝依然是天下共主,刘备按期请个安也是应有之义。而曹魏也不会放过这个牵制、影响、制约刘备的手段。
其三,如果按照《典略》的最后一句:“刘备得了回报,然后称帝。”也说明这次“吊唁”的意图在于摸清曹丕继位之后的心意,达成相互称制的共识。就像刘备去世后,曹魏派使臣到蜀汉吊唁一样,了解新君和诸葛亮的想法。都是别有所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