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疫情影响和全年片荒，很多影院将《阿凡达：水之道》视为“续命之作”，但它的票房最终不如预期。（资料图/图）
济南的电影院在12月7日复工后，新世纪电影城泉城路店的经理李言鲁一直在准备《阿凡达：水之道》的上映事宜。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2022年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影院受疫情的影响而停摆。
拓普数据显示，2022年暂停营业3个月以上的影院超过7000家，暂停1-3个月的影院在5000家以上。此外，有1886家影院在2022年长达一年时间处于停业状态未产生票房，这些影院主要集中在一二线城市。
《阿凡达：水之道》于12月16日在中国内地上映。李言鲁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影院正在闭店，他感到“兴奋而担忧”，兴奋于这样一部进口大片能够提振市场，同时又担忧影院无法赶在上映之前复工。
根据灯塔的数据，12月7日到12月15日，一周的时间，《阿凡达：水之道》当日全国预售票房从1092万涨至7423万，排片场次从9万场增加到21万场，全国各地复工的影院都在为这部大片的上映做准备。上映前一天，影院出现了一波退票潮。李言鲁说，由于一些观众感染了新冠，不得不取消了观影计划。
“恍如隔世。”李言鲁回忆起2019年4月《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的零点场，那时候“排一场满一场”，影院零点场都坐满了准备观影的观众。而这一次，“除了IMAX特效影厅坚持零点场，普通场的零点场都撤了，因为卖不动票。”北京某影院经理路辰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们的影院决定取消零点场，原因是“工作人员都阳了”。
“不会想着像第一部那种万人空巷的局面，但是如果《阿凡达：水之道》这样的电影上了，都不能够给影院带来流量的话，肯定还是挺难受的。”李言鲁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上映首周，《阿凡达：水之道》票房为3.99亿，上座率为7.3%。上映第3天，当日票房跌破一亿，第5天，当日票房便跌至三千万。要知道，三年前，《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首周票房高达22.27亿，上座率为25.6%，上映12天后，当日票房才跌破一亿。截至12月31日，上映16天的《阿凡达：水之道》国内累计票房仅8.71亿。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像2021年，接下来有元旦档，离春节档也不是很远。如果能够延续到春节档，这个片子的票房三四十个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现在的话，大家对它的预期都已经是降低到二十亿这样一个票房成绩了。”李言鲁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电影票跟火车票一样难抢”
2009年，路辰和朋友投资了深圳一家5个影厅的影院。一年后《阿凡达》上映，这家影院的《阿凡达》电影票价卖到了每张150元，甚至出现了黄牛抢票。“五六百万投一家影院，一个片子回一大半，”路辰说，那时候影院经理接电话，全部是朋友要票，“现在想想有些奇怪，电影票跟火车票一样难抢。”
之后十年，全国电影票房从2010年的101.72亿元涨至2019年的642.66亿元，电影银幕数量从6200块涨至全球第一的68922块。
李言鲁在2008年进入影院工作，见证了《阿凡达》登陆影院的盛况，称“直接让影院发生了巨大的转折”。《阿凡达》首周票房2.7亿，总票房突破13.4亿元，是当年票房亚军《唐山大地震》和季军《让子弹飞》的两倍，彻底将中国电影带入了十亿元时代。
李言鲁回忆，当时济南仅有两三家影院，3D影厅的数量很少，《阿凡达》在元旦假期后上映，“我先是看了一个普通厅，当时感觉整个故事挺好的，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电影。之后看了3D版，我觉得我看的不是同一个电影。”
“阿凡达”是一个由人类和潘多拉星球纳美人两者DNA结合而成的新物种，由人类精神控制，负责渗透进纳美人之中。一名以轮椅代步的前海军陆战队员杰克接受了政府指令，操控阿凡达来到潘多拉星球。
时隔多年，李言鲁已经忘记了影片具体的内容，但是仍然记得眼前的潘多拉星球，电影中飘落的树叶好似真的在眼前飘过。李言鲁坐在影厅里，听到观众的惊呼声，看到一些人甚至会伸出手向前试一试是否能接住电影中的东西。
影视从业者segelas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时《阿凡达》带给自己的巨大冲击在于，电影用前所未有的视觉效果呈现了全新的电影表达方式，“潘多拉星球，整个生态系统呈现得特别生动，你会感觉到这个星球当中的每一个生物都离你特别近，整个星球有一种呼吸感。在这个生态系统当中，每一个局部都是非常鲜活的，都是有生命力的。”
《阿凡达》上映的时候，李言鲁所在的影院还紧急把普通厅设备升级为3D设备。《阿凡达》带动了中国影院IMAX-3D和普通3D影厅的建设潮。2010年，中国仅有14家IMAX影厅，如今已经超过800家。据媒体报道，2007年，中国引进第一部好莱坞3D电影《地心历险记》时，国内只有82块3D银幕。《阿凡达》上映后，当年全国的3D银幕已经突破一千块。如今，3D银幕已经占到中国内地银幕总量的85%，基本成为影院建设主流。
“《阿凡达》之后，很多电影开始拍3D版，甚至还有一大批伪3D电影出来，实际上就是为了抬高票价，这伤了大家的心。”李言鲁提到，一些国产动画片号称3D版，结果很多家长投诉没有3D效果。在一段时间里，一些视效不佳、“转制3D”、“中国市场特供3D”的伪3D电影招致了观众的批评声。
导演卡梅隆在2022年12月9日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认为人们把3D和特定类型的电影挂钩，可能是视觉冲击力更强的，或是带观众前往另一个时空的电影。可以是历史片，也可以是《阿凡达》这样的未来主义电影。我想人们依然愿意踏上那样的旅程，依然想在电影院里感受那种独特的体验。”
“片荒”
2022年，电影院一直处于自救之中。李言鲁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除了小型会议、婚庆公司等活动，影院还接过一些脱口秀演出，不过很快取消了。影院收入低，工资和效益挂钩，年轻员工不得不离开，“他们很纠结，凡是能坚持干几年的，对这个行业、对电影都有情怀”。
《阿凡达：水之道》被认为是影院的“续命之作”。“这两年的环境太难了，就像是打游戏打到快没血了，突然间捡到了一个续命的装备加点血，”李言鲁说，“真的希望经历过2022年之后，2023年开启中国电影市场的恢复之年。”
“仿佛大家已经忘记了电影院。”路辰说，很多影院悄无声息关门，悄无声息营业。据他了解，尤其是好的地段，房租高，营业压力更大，“80%的影院都在欠着房租”。路辰认为，现在影院的顾虑很多，过去遇到大片上映，半个月之前就需要准备宣传物料，影院愿意主动去做，但是这一次甚至没有看到同行在朋友圈进行宣传。
路辰颇感无奈，《阿凡达：水之道》这样的首日票房表现又谈何救市？起初听闻片子上映，他感到兴奋，但很快冷静下来：10年前上映的片子，当时的主力观众已经三四十岁了，现在的观众，什么新技术、新鲜东西没看过？
过去很多人会询问李言鲁上映的电影，现在见面则是一句，“我好久没有去过你们的电影院了”。2022年，票房过十亿的电影仅有七部，除了《侏罗纪世界3》，其余六部均为国产片。中国电影票房前三甲依次是《长津桥之水门桥》《独行月球》《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分别拿下了40亿、31亿、26亿票房。
“片荒是2022年贯穿全年的问题。”李言鲁对南方周末记者说，“2021年，我们还觉得这些片子为什么非要扎堆上映，平时不上映？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清明档期，也会压着好多部片子，但是在2022年会发现，哪怕是像国庆档这样旺的档期，大体量的片子也非常少。”
segelas看了《阿凡达：水之道》的预告片，今年首次产生了观影的冲动。除了情怀外，他知道第二部不太可能像第一部一样产生视觉效果上的震撼，更多的好奇还是在主题的延展上。这种产生好奇的感觉已经久违了。segelas说，由于2022年的电影类型和题材较为单一，即使是几部进口片，也是“传统的、保守的美国大片”，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
“这也是为何《独行月球》能够破三十亿的原因，观众想看更轻松、更多元化的电影，不想再在电影上获得教育。”segelas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在路辰看来，目前商业电影刚需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恋爱，一类是合家欢。但是，2022年此类优质题材明显供应不足，少有黑马电影出现，“北影节点映场，《航海王：红发歌姬》的票炒到两三百一张票，业内很兴奋了，觉得这片子赚大了，结果上映到现在才1亿多，刚刚回本。”
目前电影市场最大的问题是“只有一顿饭，没有大米”。“《阿凡达：水之道》播完之后呢？”路辰说，看了元旦档和春节档的片单，甚至感觉连个盼头都没有。
南方周末记者 张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