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黄有话
1945年9月,上党战役打响,北方局社会部部长杨奇清指挥部下,劫获敌人大批文件资料。
10月,邯郸战役打响,蒋军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新八军军长高树勋部一万余人起义。杨奇清派人参与了起义部队的整训。
整训期间,在军政大学受训的起义军官纷纷要求为人民服务,杨奇清根据他们的愿望,给他们情报策反任务,遣送他们回蒋管区,为以后解放战争期间,大规模蒋军起义及整训起义部队和教育改造被俘的蒋军士兵提供了许多切实可行的经验。
红军时期任红三军团政治保卫局执行部部长的杨奇清
上党战役和平汉战役之后,冀鲁豫、冀南、太行、太岳四个军区部队编为晋冀鲁豫野战军1、2、3、4纵队。其中第4纵队的作战任务由总部直接指挥,陈赓任司令员,谢富治任政委。
杨奇清参加革命后,除了当过小半年连队指导员外,一直从事保卫工作,因此在部队整编时特地给总部打报告,请求到野战部队工作。
主席和周副主席经过慎重研究,同意了杨奇清的请求,任命他为第4纵队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杨奇清与陈赓性情相投,都是喜欢相互开玩笑的人,在一起时有说有笑,工作配合得十分默契。
1946年6月26日,蒋军向中原解放区大举进攻。7月,胡宗南部从晋南北犯,与阎锡山部配合南北夹击,企图打通同蒲线南段,占领晋南地区。陈赓将军率领4纵在闻喜、夏县战役中重创敌人。
9月下旬,在浮山官雀战役中,4纵又获大胜,全歼胡宗南号称“天下第一师”的整编第1旅。
杨奇清参与指挥了官雀之战。他亲自深入战斗第一线,详细介绍敌情,进行战前动员,部署侦察,巧设奇阵,深得基层指战员的拥戴。
他还大力号召指战员们在战场上注意搜集敌人的文件资料、片纸只字。他说:“切不可小看那些旧纸片,有时那些不起眼的纸片片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
此役,俘虏了大批蒋军士兵,缴获了许多新式武器,杨奇清在抓俘虏兵教育的同时,还从俘虏兵中选了一些素质好的机炮手当教员,举办了榴弹炮炮手训练班。
右二为杨奇清
不到两个星期,第4纵队就培训出一批机炮手,还成立了一个炮兵团,解决了利用缴获新式武器装备自己的问题。
1947年元月,由于工作的迫切需要,总部决定调杨奇清去担任晋冀鲁豫总部局社会部部长,并给第4纵队司令部发来电报。
但是,陈赓却不想让杨奇清离开,因为他与杨奇清意气相投,志同道合,已经互为知己。于是,陈赓给总部回了一电,说杨奇清“不可离开4纵,我需要杨”。
但总部经过研究,还是认为杨奇清是晋冀鲁豫总部局社会部部长的最佳人选,便由周副主席直接给杨奇清发来电报,问杨奇清“你以党性保证能不能离开军队?”要他如实回答,直接回电。
杨奇清接到这份电报后,一时感到为难。他也真舍不得离开陈赓,舍不得已建立起深厚感情的第4纵队广大指战员。
右三为杨奇清
但他知道:如果不是晋冀鲁豫总部局社会部的工作特别需要他,周副主席是不会直接给他发电报的,而他从来就将忠诚当作任何时候都不能违背的原则。
短暂的沉思之后,杨奇清便遵照周副主席的要求直接回了电报,内容是:“我可以离开。”
1947年3月,杨奇清调任晋冀鲁豫总部局社会部部长。当时总部局住在河北涉县冶陶,社会部住在固议村,下辖晋冀鲁豫公安总局和晋冀鲁豫军区保卫部。
杨奇清刚上任,就接到一件特大要案:“高树勋指挥的民主建国军阴谋叛变,正在策划暴动!”
高树勋
这一情报使得晋冀鲁豫为之震惊。而且,这一情报是晋冀鲁豫派往这支部队进行整训的人员报告的,因此让人颇为相信。
但是,杨奇清却表示怀疑。
杨奇清了解高树勋起义的经过,那是在日军投降之后,高树勋雄心勃勃地统率大军直逼北平,途中却落到了解放军以数倍兵力组成的口袋阵里。
按照当时的情形,如果不起义就会全军覆没。当时,蒋氏令一军军长范龙章派出一个团监视高部,只要高树勋起义,就实施兵谏,相机予以刺杀。
我军利用矛盾各个击破。于湘(我军派到高部的保卫科长,解放后任中南公安部处长)对高说:“蒋军派了特务潜伏在吴秉义的特务团里,要刺杀总司令您,并且带了电刀和无声手枪。”
高说:“电刀我不怕,无声手枪可厉害了。”
杨奇清(左)在晋冀鲁豫根据地
经过我军代表对高树勋的工作,他坚定了起义的决心,召集高级军官开会。
范龙章带着警卫和吴秉义也来参加会议,准备给高树勋和高级军官们鼓劲打气,坚守待援,或者突围出去。
不料,高树勋却指着他们说:“我们决定起义了,有人还想回蒋氏那里去。这就是范龙章、吴秉义!”
这时,埋伏的卫队就一拥而上,将范龙章、吴秉义及其警卫捆了起来。事后,高将范龙章与吴秉义送到了延安。
高树勋用行动显示了他与蒋氏的决裂。那么,他为什么又突然要叛变暴动呢?
杨奇清为此案召集了一次专门会议进行研究,与会者有晋冀鲁豫公安总局徐启文局长(解放初期任湖南省公安厅厅长),保卫部科长李广祥和乔献捷。还有高树勋部的保卫科长于湘、副科长谷德。
欢迎高树勋起义大会
会上,先由高部整训人员详细报告情况,而整训人员的报告有根有据:
其一,蒋氏派特务到山西长治一带活动,对高树勋和部属们进行策反,而且已经层层动员,向全军贯彻。
其二,高部驻地的饮用水源里有人投毒,已有一头牛中毒死去,致使军心躁动,随时可能骚乱哗变。
其三,高部出现了一个名为“华岳纵队”的反动组织,成员遍布高部的三个大队,是叛变暴动的骨干力量。
其四,高部的一名军医借治病之机,将一名原来起义态度比较坚决的军官害死了。
似乎言之凿凿,无可怀疑。
杨奇清仍然并不轻信,立即派出社会部的两名干部会同有关负责干部前往调查处理。
40年代末的杨奇清
很快,调查结果出来了,并且形成了两种观点。
一种说法是:蒋氏确实派了特务对高部进行策反;高部驻地的饮用水源里确实被人投毒,一头牛中毒死去是实;高部有一个反动组织“华岳纵队”,也有该组织成员的口供为证;高部的那个军医确实在给一名军官治病时,让军官死在了他的医疗室里。
另一种说法是:尽管上述事实都存在,但是被夸大了,虽然有些问题,却并没有那么严重。
显然,这种观点软弱无力,不能让人信服。
杨奇清对上述两种观点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疑问——
疑问一:蒋氏派特务策反并不能说明问题,因为策反是敌人惯用的伎俩,或者说:是敌我双方都经常采用的一种策略。
但是,任何一方进行策反都会秘密进行,因此,高部可能少数领导人知道,要说层层动员,全部起义人员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反对,这在解放区实难令人相信。
疑问二:在饮用水源里投毒,那得用多少毒药才能办到?而这么多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只毒死了一头牛,却未出现大面积的中毒现象呢?水源里的蝌蚪和蛤蟆死了没有?
疑问三:军医给人治病却让病人死在医疗室里,这就无异于告诉别人他在谋杀,是凶手。有这么愚蠢的军医吗?
疑问四:所谓“华岳纵队”的存在,除了口供,还有什么证据?一个要进行叛变和暴动的反动组织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物证和行动呢?
办案人员遵照杨奇清的指示再一次进入高部做深入的调查取证,果然剥掉层层虚假的表象,获得了实事求是的结果:
1.那头牛是误吃了有毒的蔥麻叶死的,与水源无关。
建国后杨奇清(左一)陪同主席视察
2.军医给那个来治病的军官开了药,但是病人来不及将药吃下去就病发身亡,压根儿不存在谋害问题。
3.所谓“华岳纵队”是潜伏在高部的保密局特务造谣,保密局北平站还煞有介事地弄了个三个大队的编制及各级干部名单到处散发,俨然是一个架构严密的反动组织。
4.蒋氏对高树勋率部起义恨之入骨,采用了两条奸计:
一是派特务策反,与极少的几个军官有过勾结,但绝大多数的起义官兵并不知情。
二是制造高部叛变暴动的假象,利用我军对高部釆取行动,迫使高部真的叛变暴动,或者在策反不成的情况下,借我军之手来消灭这支起义部队。
事实上,蒋氏和他的谋士们精心策划的奸计正在实施:几个与保密局特务勾结的军官暗中散布谣言,制造假象,加之突然来了个“华岳纵队”,使个别起义官兵惴惴不安,惟恐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因而逃跑的事件时有发生。
蒋军特务机关派人找高树勋进行策反。策反人员被我军抓住后发现了特务机关写给高树勋夫人的一封信,信的内容是欢迎高带领部队回去。于是有些领导同志认为高的部队阴谋叛变。
在这紧急时刻,晋冀鲁豫大区向总部提出派人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杨奇清临危受命。
杨奇清亲自去找高树勋谈话,真诚、坦率,启发他正确对待已经出现的问题,气氛十分和谐。
同时,在神泉以训练班的形式,对起义军官集中进行教育和审查,对极少数确有不轨行为的予以处理,而绝大多数都被安排了新的工作岗位,阻止了扩大化的进一步蔓延。
不到半个月时间,整个起义部队便得以稳定并焕发出新的面貌。
高树勋(右三)和晋冀鲁豫的部分干部合影
高部接受了我军的改编,与王宏坤、刘志坚的部队合并南下。在攻打邓县的那场恶战中,面对负隅顽抗的强敌,就是这支起义部队猛打猛冲,前仆后继,首先登上了城楼。
历史再一次证明:杨奇清又一次彻底粉碎了蒋氏的阴谋。为整个解放战争中如何正确对待蒋军的大批起义部队提供了一个极为成功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