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之研究
2020年第28期
总第二十八期
文安之同人录·挚友篇
浙江慈溪“二冯”
在文安之墓志铭文中提及的“生平交”之“最笃”者，还有“冯公元飏”“冯公元飚”。冯元飏是冯元飚的胞兄，浙江慈溪人，兄弟俩于天启元年（1621）乡试同科中举，次年又同赴京城会试，元飚中进士，元飏落榜后在崇祯元年中进士，兄弟俩俱有直声，时人一致称颂“二冯”。《明史》俱有传。
冯元飏（1586～1644），字尔赓，又字元冲、元仲，号留仙。其父冯若愚，曾任南京太仆寺少卿。元飏在天启二年会试名落孙山，崇祯元年（1628）登戊辰科进士，授工部都水司主事。明代于各部司官中置主事，官阶从七品至从六品。其中工部下设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个清吏司，各司有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崇祯四年（1631）九月，司礼太监张彝宪奉命查对户、工二部钱粮，称“户工总理”，其巡视二部俨然位居尚书之上。冯元飏上疏谏言内臣违犯“交结禁”，反受到皇上的指责，也得罪张彝宪，因此上疏告归还乡。但不久又被起用为礼部主事，后进员外郎（六品），迁苏松兵备参议（从四品）。明朝时的兵备道全称为“整饬兵备道”，主管兵备事宜。苏松兵备道是南直隶应天巡抚之下负责苏州、松江二府的最大官员，参议次于参政，参与谋议之意。当时，内阁首辅温体仁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唐世济都是浙江乌程(今湖州)人，乡里有人倚为靠山，聚众横行太湖。冯元飏领兵捕得其首领，却是唐世济同族兄弟的儿子，仍将其绳之于法。后迁福建提学副使（四品）。提学副使是提刑按察使司按察副使、提督学道的省称，系主管一省司法的按察使的佐官。崇祯十年(1637)五月，太仓人陆文声上疏攻复社，攻讦同乡张溥、张采“倡导复社以乱天下”，冯元飏则极力称赞张溥等人，南直提学御史倪元珙也有同感，并根据事实全部上报朝廷。由于首辅温体仁庇护陆文声，倪元珙和冯元飏都受到谴责，冯元飏被贬谪山东盐运司判官。盐运司掌管地方盐务，判官是地方长官的僚属，辅理政事，官秩从七品。
要说倪元珙，他是浙江上虞县人，从兄倪元璐是文安之的挚友，三人都是天启二年壬戌科进士。倪元珙历仕祁门县令、歙县令、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巡按本道，考察地方官员，史称“巡按”。至于张溥，是明代有名的文学家。他是南直隶苏州府太仓人，与同乡张采齐名，合称“娄东二张”。天启四年（1624）就曾与郡中名士结为文社，称为应社，后来遍及全国超过三千人，平时以文会友，兼及评议时政，“一城出观，无不知有复社者”；崇祯元年(1628)，与张采一起，在太仓发起驱逐阉党骨干顾秉谦的斗争，所撰散文脍炙人口，“二张”名重天下；崇祯二年(1629)，组织和领导复社与阉党作斗争，复社声势震动朝野；崇祯三年(1630)，张溥和吴伟业、杨廷枢、吴昌时、陈子龙等同时中举，隔年又与吴伟业中进士，改庶吉士。有稽可考，吴伟业和陈子龙是时任南京国子监司业文安之的得意门生，都是复社重要成员。崇祯十年(1637)，太史张溥和礼部员外郎吴昌时一起推举告病在乡的相国周延儒复出。同乡陆文声曾要求加入复社被拒，因此借机向朝廷告发张溥等结党。《明史》张溥传有载：“里人陆文声者，输赀为监生，求入社不许，采又尝以事抶之。文声诣阙言：‘风俗之弊，皆原于士子。溥、采为主盟，倡复社，乱天下。’温体仁方枋国事，下所司。迁延久之，提学御史倪元珙、兵备参议冯元飏、太仓知州周仲连言复社无可罪。三人皆贬斥，严旨穷究不已。”
及至崇祯十一年（1638），辽东告急，山东守备紧急，冯元飏因而摄济宁兵备事；崇祯十四年（1641），又迁天津兵备副使；同年十月，擢右佥都御史，任天津巡抚，兼督辽饷。据《明会典》记载，济宁兵备一人，专管河盐。兵备道道官通常由按察司的副使或佥事充任，主要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兵备道是正四品，兵备副使是从四品或者是五品官。明代都察院长官为左右都御史，次及左右副都御史和左右佥都御史。冯元飏走马上任一年，“因军功荫一子为锦衣卫”。当时其弟冯元飚已任兵部尚书，掌朝廷中枢。冯元飏以年老上疏辞职告归，但崇祯帝多有挽留，待之甚厚。不久京师城陷，冯元飏从海路撤退，回到家乡，卒于是年（1644）九月秋。
冯元飚（？～1644），字尔弢，天启二年（1622）文震孟榜三甲赐同进士出身，初知广东潮州府澄海县，天启六年（1626）调任潮州府揭阳县令。史料表明，冯元飚在揭阳任职时，颇有政声。曾主持建造涵元塔、韩祠、五贤祠、进贤门等名胜古迹；也曾编修《揭阳县志》，盖因调任京官未及完稿付梓，后由郭之奇纂成“清抄明崇祯四年（1631）本”；而流传最广、妇孺皆知的是他和爱妾黄月容的事迹。
相传，冯元飚在赴任揭阳知县途中，遇一女名黄月容，扬州人士，孤苦无依，冯就收留了她。黄月容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并帮冯元飚办案断案，因而成为冯的二夫人，却遭到原配苏氏的忌恨。苏氏趁冯元飙远赴潮州府城公办之隙，杀害了年仅十八岁的黄月容。冯元飙回来后得知黄氏已死，悲痛万分，当地百姓也为之惋惜。冯元飙亲自为黄氏选择墓址，将她安葬在黄歧山的阳面，又出资建“侣魂庵”，请当地名士郭之奇写了《侣云庵记》和《月容传》以示纪念。冯元飙作《钟铭》，并铸于铜钟，以纪念之。迄今，揭阳仍留存有黄月容墓。冯元飙与黄月容的故事，后世也有诗集《月容今昔吟》。
尤值一提的是，冯元飙在崇祯四年迁任户科给事中，后因多次谏言直声而罢官，崇祯八年（1635）春还朝，适逢张献忠起义军攻占安徽凤阳，火烧皇陵，享殿等建筑为之涂炭。“廷臣交论温体仁、王应熊朋比误国。元飙上言：‘政本大臣，居实避名，受功辞罪。平时养威自重，遇天下有事，辄曰昭代本无相名，吾侪止供票拟。上委之圣裁，下委之六部，持片语，丛百欺。夫中外之责，孰大于票拟？有汉唐宰相之名而更代天言，有国初顾问之荣而兼隆位号，地亲势峻，言听志行，柄用专且重者莫如今日，犹可谢天下责哉？”（《明史》本传）。迄今，历届各地历史考试就有以此言论为题者而论明清君主专制制度的。如网载“2019届人教版高中历史必修——模拟题精选”中就有一题“明末冯元飙说：‘（阁臣）夫中外之责，孰大于票拟？有汉、唐宰相之名而更代天言……柄用专且重者莫如今日。’反映出明末内阁（权力和地位日益提高）。”由此可窥冯元飙的人品与声名，当年他不过七品给事中，却也位卑而权重，并非“人微言轻”。
由于政绩卓然，冯元飙历任户科给事中、礼科右给事中、刑科左给事中、太常寺少卿、南京太仆寺卿、通政使、天津巡抚、右佥都御史，崇祯十五年（1642）六月召拜兵部右侍郎，转左侍郎，终兵部尚书，官秩正二品。他是东林党健将，也是抗清志士。京城失陷后，冯元飚跟随福王，同年（1644）病故浙江宁波。
附《明史》卷二百五十七列传第一百四十五传记节选
冯元飙，字尔韬，慈溪人。父若愚，南京太仆少卿。天启元年，元飙与兄元飏同举于乡。明年，元飙成进士，历知澄海、揭阳。崇祯四年，征授户科给事中。帝遣中官出镇，元飙力争。时元飏亦疏论中官，兄弟俱有直声。无何，上疏力诋周延儒，被切责。寻论山东总督刘宇烈纵寇主抚罪。又言礼部侍郎王应熊无大臣体，宜罢。复荐词臣姚希孟孤忠独立，不当夺讲官；科臣赵东曦正词谠论，不当夺言路。皆不纳。应熊谋改吏部，元飙复摭劾其贪秽数事。被旨谯责，遂乞假归。八年春还朝。时凤阳皇陵毁，廷臣交论温体仁、王应熊朋比误国。元飙上言：“政本大臣，居实避名，受功辞罪。平时养威自重，遇天下有事，辄曰‘昭代本无相名，吾侪止供票拟’。上委之圣裁，下委之六部，持片语，丛百欺。夫中外之责，孰大于票拟？有汉、唐宰相之名而更代天言，有国初顾问之荣而兼隆位号，地亲势峻，言听志行，柄用专且重者莫如今日，犹可谢天下责哉？”迁礼科右给事中，再迁刑科左给事中。数言部囚多轻罪，请帝宽宥，并采纳之。诏简东宫讲官，左谕德黄道周为首辅张至发所扼，且疏诋之。元飙言：“道周至清无徒，忠足以动人主，惟不能得执政欢。”至发恚，两疏诋元飙，帝皆置不问。由户科都给事中擢太常少卿，改南京太仆卿，就迁通政使。十五年六月召拜兵部右侍郎，转左。元飙多智数，尚权谲，与兄元飏并好结纳，一时翕然称“二冯”。然故与冯铨通谱谊。初在言路，诋周延儒，及为侍郎，延儒方再相，元飙因与善。延儒欲以振饥为铨功，复冠带，惮众议，元飙令引吴甡入阁助之，既而甡背延儒议。熊开元欲尽发延儒罪，元飙沮止之，开元以是获重谴。兵部尚书陈新甲弃市，元飚署部事。一日，帝召诸大臣游西苑，赐宴明德殿，因论兵事。良久，出御马佳者百余匹，及内制火箭，次第示元飙，元飙为辨其良楛。帝曰：“大司马缺久，无逾卿者。”元飙以多病辞，乃用张国维。十六年五月，国维下狱，遂以元飙为尚书。帝倚之甚至，元飙顾不能有所为。河南、湖广地尽陷，关、宁又日告警。至八月，以病剧乞休。帝慰留之，赐瓜果食物，遣医诊视。请益坚，乃允其去。元飙颇能料事。孙传庭治兵关中，元飙谓不可轻战。廷臣多言不战则贼益张，兵久易懦。元飙谓将士习懦，未经行阵，宜致贼而不宜致于贼。乃于帝前争之曰：“请先下臣狱，俟一战而胜，斩臣谢之。”又贻书传庭，戒毋轻斗，白、高两将不可任。传庭果败。将归，荐李邦华、史可法自代。帝不用，用兵科都给事中张缙彦，都城遂不守。福王时，元飙卒，其家请恤。给事中吴适言：“元飙身膺特简，莫展一筹，予以祭葬，是使误国之臣生死皆得志也。”部议卒如所请。
元飏，字尔赓，举崇祯元年进士，授都水主事。帝遣中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事。元飙抗疏谓：“内臣当别立公署，不当踞二部堂，二部司属亦不得至彝宪门，犯交结禁。”帝责以沽名，彝宁亦愠，元飏请告归。寻起礼部主事，进员外郎中，迁苏松兵备参议。温体仁当国，唐世济为都御史，皆乌程人，其乡人盗太湖，以两家为奥主。元飏捕得其渠魁，则世济族子也，置之法。迁福建提学副使，巡抚张国维奏留之。太仓人陆文声讦其乡官张溥、张采倡复社，乱天下。巡按倪元珙以属元飏，元飏盛称溥等，元珙据以入告。体仁庇文声，两人并获谴，元飏谪山东盐运司判官。十一年，济南被兵，摄济宁兵备事。十四年，迁天津兵备副使。十月，擢右佥都御史，代李继贞巡抚天津，兼督辽饷。明年叙军功，荫一子锦衣卫。时元飙已掌中枢。帝顾其兄弟厚，尝赐宫参疗元飏疾。而元飏以衰老乞休。诏遣李希沆代，未至而京城陷，元飏乃由海道脱归。是秋九月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