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堂曾经说过,中国人的人生态度不是“攘然后得”,而是“让然后得”。虽然国人提倡恕、谦、让的礼仪,但根底上还是个人本位,有着很大的私心。
孩子从教就要接受“让然后得”的礼仪,从“孔融让梨”的故事就能看出来,克制自己的欲望,把大的梨让给别人吃。其实,自己最想得到的就是大的梨,却要让给别人,如果别人也正好有这种“让”的思想和礼仪,也要让一下,就正好中了孔融的圈套————孔融顺理成章地得到最大的梨。刘备得了荆州,却总是觉得不合礼仪规范,有点赖着不走的意思。但是,在诸葛亮的劝说下,他真的认为荆州就应该是自己地盘,还要二弟关羽镇守,只是后来没守住而已。“陶恭祖三让徐州”也是如此,陶谦要把徐州让给刘备,刘备却不要,有点“欲显刘备之长厚而近伪”的意思。为什么不要?主要还是顾及了谦让的美德。只是,打仗不要什么谦让,也不要什么忠恕之道。既然发动战争就不是什么谦让和忠恕之道所能解决的问题,而是“攘然后得”的问题。
发动战争就是要攘除外敌,或者直接侵略别的国家,不能随便谦让,要是行了仁义之道,还能发动战争吗?而对于国家安全来说,还是“攘然后得”比较实在。攘除外在的威胁,消除内在的叛乱,就可以做到国家和平统一。但要是“让然后得”就会出现问题,让出一部分领土或利益,就会被外国认为软弱可欺,也会被长期霸占领土。于是,在实际问题操作方面要“攘然后得”,而且一定要具备相当的实力,不然只会被消灭,被打得“割地赔款”。在很多小事方面,人们充分发挥了“让然后得”的美德,要讲究忠恕之道,谦让之道,而不能轻易占有某些东西或官位。
谦让是一种美德,但在实际操作上就是那么回事了。真正的谦让是可以做到消灭自身欲望的,但是消灭自身欲望谈何容易?到手的东西岂能轻易让出去?于是,很多人重视个人财产,不肯捐献出一分钱,也不肯对弱小者施以救助。在古代,人们还懂得谦让的美德,知道留客人在家吃饭,甚至要“设酒杀鸡作食”,还要“丰年留客足鸡豚”,民风淳朴。但到了现在,基本上都不存在了。谁会招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不认为他们是不怀好意的窥探者并赶走它们就算是好的了,还会留他们吃饭?在利益面前,人们不会让,只会抢。要是让出去,就一定是实力不够,不能独自占有。当然,人们不会对素不相识的人请客,而无功利的桃花源内的人们却保持了古风,要谦让,要招待来客,却不会有什么利益诉求,唯一的利益诉求就是打听外面的事,还要渔人“不足为外人道也”。到了陆游游山西村,就有些功利性了。山西村的人知道他曾经做过官,就有点利益诉求了,至于有什么样的利益诉求,诗中没有说明。于是,村民们就有了“让然后得”的意思。
于是,“让然后得”成了弱势的表现,也成了被人们迅速功利化的做事原则。谁要是把到嘴的鸭子让给别人,谁就是傻瓜,要不就是为了利益的需求,可能他们会获得比鸭子更大的利益吧。远古时期的皇帝尧打算让许由做九州长,许由连夜逃走,到颍水边洗耳朵,认为尧的话脏了他的耳朵。其实,许由不想为王,要过隐居生活。按照当代人的理解就是,那时候的皇帝并不自在,要带领百姓干活,还要亲自带领百姓治理天下的灾难。许由不想不自在,要过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要是封建大一统之后的皇帝,哪里可能让位给天下的贤士呢?他们都信奉“攘然后得”的做事风格,秦汉的长击匈奴,唐代的士兵驻边,都要“攘然后得”,而不是“让然后得”。实力颇强者具备这样的素质,而实力弱小者就只能讲道德,并且“让然后得”了。
宋代的宋徽宗父子一再退让,最后被金人掳走,南宋的皇帝也是如此,一再退让,让出的是领土,得到的是自己的享乐生活。晚清的统治者们也是如此,先是盲目地“攘然后得”,要对十一个国家同时宣战,被打怕了之后,却要割地赔款,“让然后得”,让出领土,得到的是自己的享乐生活,哪里还会管人们的死活?也就是说,统治者无论实行“攘然后得”还是“让然后得”的策略,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却不会顾及老百姓的利益。于是“攘然后得”与“让然后得”相得益彰,想怎样就怎样,围绕的始终都是个人的利益。
于是,孔融让梨也只是孩子不懂事的做法,所有的礼仪也只是“让”的礼仪,是反人性的,也是要做的面子工程,却不会真正得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