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史遇春
薛国观,明代陕西韩城人,明思宗(朱由检)崇祯(公元1628~1644年)朝内阁首辅之一。
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农历六月,内阁首辅温体仁致仕,张至发进为首辅。本年农历八月,身为佥都御史的薛国观晋升礼部侍郎,兼东阁大学士,进入内阁,参与朝廷的机要事务。在七位内阁成员(张至发、黄士俊、贺逢圣、孔贞运、刘宇亮、傅冠、薛国观)之中,薛国观位列第七。
到了崇祯十一年(公元1638年),内阁首辅张至发于农历四月被罢除、次辅黄士俊于农历正月被罢除、内阁成员贺逢圣于农历三月被罢除、代张至发担任首辅的孔贞运于农历六月被罢除;农历六月,刘宇亮进为首辅、傅冠为次辅,薛国观于本月晋升为礼部尚书、在内阁位列第三。农历八月,次辅傅冠被罢除,薛国观成为次辅。
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薛国观与内阁成员杨嗣昌勾结,陷害罢除首辅刘宇亮;农历二月,薛国观晋为首辅;农历六月,薛国观晋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农历十一月,薛国观晋少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当初,薛国观之所以会被朝廷任用,主要是因为内阁首辅、浙江乌程温体仁的暗中荐举;如此,薛国观遂得以从佥都御史而升登内阁、参与机务;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后来,薛国观败落、被崇祯皇帝赐死;这其中的详细情由,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薛国观身在内阁之时,朱由检曾向他言及国家财用匮乏的情况。对此,薛国观建议,要解决国家费用不足的问题,可从两个方面入手:
对外,索之于乡绅;对内,取之于皇亲。
索于乡绅,则由臣等一体任事即可;取之皇亲,则需陛下独自决断方成。
听了薛国观的建言,朱由检便暗传密旨,开始向皇亲们“借钱”:
向武清侯李家借取四十万两白银;
向驸马冉家借取一万两白银;
向驸马万家借取一万两白银。
对于和自己最为亲近的皇亲如嘉定伯周家、左都督田家,却都不在朱由检“借钱”的名单内——尽管这些皇亲正值富贵繁盛、财丰用足之时。
以上各家皇亲,需简要介绍如下:
左都督田家,就是朱由检皇贵妃田氏的娘家。
嘉定伯周家,就是朱由检皇后周氏的娘家。
驸马万家,就是明穆宗(朱载坖,一作朱载垕)皇五女瑞安公主的婆家。
驸马冉家,就是明神宗皇七女寿宁公主的婆家。
武清侯李家,就是明神宗(朱翊钧)生母孝定李太后的娘家。
关于武清侯李家,其大体情况如下:
外孙万历皇帝登基之后,李伟(李太后之父)被封为武清伯,后进封武清侯。李伟去世之后,其子李文全于万历十二年(公元 1584年)农历五月承袭武清侯爵。李文全卒,其子李诚铭(《明外史》、《明史》作“铭诚”)于万历三十七年(公元 1609年)袭封武清伯,万历四十五年(公元 1617年)农历二月,进封武清侯。李诚铭死后,其子李国瑞于崇祯年间袭封武清侯。
朱由检向皇亲们“借钱”的这一密旨,开始时,臣子们私下也有传抄;在得知相关情况之后,朝廷便严令禁止私下传抄。
接到崇祯皇帝的密旨,李家很不在意。但是,朝廷的催促,却一日比一日紧急。
李诚铭死后,“借钱”之事并未了结,朝廷又向李诚铭之子李国瑞继续讨要。因无法交出这些银两,李氏的家人还被官府提拘、遭受苛责与逼迫。为此,李国瑞惊悸而死。尽管情况已经如此,朝廷对李家的追索还是没有停歇。
李国瑞之女许配朱由检周皇后之父嘉靖伯周奎的孙子。因为这层关系,周奎还上疏朝廷,为李家求情。不过,周奎的上疏,朝廷似乎并没有理会,还是继续向李家追索。
没有办法,李家只能把能卖的田产悉数变卖。在出售房产时,因无人接手,李家就把房产拆掉,零碎进行出售。
当时,内阁中书杨余洪、周国兴是李家的亲戚。他们为李家出主意,说是:
家里看得见、摸得着的田产财物,现在都处理完了,你们就想办法把钱财全部藏匿起来,不向朝廷缴交,看他们拿你们有什么办法?
后来,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薛国观暗中探知到杨余洪、周国兴向李家出谋划策的相关情况,他便偷偷将杨余洪、周国兴与李家一起禀报给了朱由检。
朱由检自然不悦,于是,他借着年终推荐弹劾内阁制敕房、内阁诰敕房官员的机会,授意官员,弹劾杨余洪、周国兴二位,说他们离职闲住,借此下旨,对杨、周二人各处以廷杖六十的处罚。
年终弹劾推荐两房官的制度,明朝原无此例,这是在崇祯朝首辅、山东淄川张至发掌权时才开始的。
其时,杨余洪、周国兴二人年老,受刑之后,他们当日便死去。
据传,次日晚上,薛国观回家,在他下轿之时,看见杨余洪、周国兴二人就站在自家的门内,忽然之间,他们就消失不见了。
有人以为,这是迷信之语,谁能说,这不是胸内怀愧、心中有鬼的表现呢?
因为夜中“遇鬼”,薛国观深为恐惧,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一时期,因为目睹李家的遭际,所以,皇亲们人人自危。后来,因为皇五子(母田皇贵妃)病势危急,这些人便编造流言,说是有“九莲菩萨”显灵的事情。
九莲菩萨,最初是指为明神宗生母孝定李太后在梦中传授经文的神祇。李太后梦醒之后,九莲菩萨所传授的经文,她竟然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遗,因而将此经文抄录进佛家的大藏之中。不久之后,李太后又借此事,在京城阜城门外八里之处建造了慈寿寺。
再后来建造的九莲阁,其中所塑造的菩萨神像,坐骑为九头凤鸟;菩萨的原型,即为孝定李太后。这些形象,全是塑工们按照李太后所描述的梦中的景状处理制作的。据寺中的僧人说,九莲菩萨本是孝定李太后的前身,其由来,时日已很久了。
到这个时候,传言道是,皇五子看见九莲菩萨前来,深深责怪崇祯皇帝薄情,毫不顾念先世的亲人戚属云云;还说是,崇祯皇帝如果不能从此而改正过错,将来夭折的不会只有一个皇子,定会把其所有的皇子全部收走。
那时之所以有此状况,大概是因为崇祯皇帝没有亲自前去探望生病的皇五子;相关事体,全都是照顾皇五子的人编撰捏造来的种种情节,然后派人禀报皇帝。
闻知相关情况之后,朱由检大为惧怕。
于是,朱由检传下圣旨,命令停止继续向李家追索银两,并恢复李家武清侯的爵位。据载,当日李存善袭封武清侯爵位时,年仅7岁。
尽管朱由检进行了如此的处置,皇五子最后还是夭折,年仅5岁。
皇五子死后,朱由检想到追索处置李家一事,全是因为听了薛国观的建言,一切全都起之于他,于是,他便想要诛杀薛国观,以此来向孝定李太后的在天之灵谢罪。
这个时候,正好刑科给事中袁恺(号忍西)上疏举发薛国观,因为崇祯皇帝已有此意,袁恺的上疏,次日便呈进到朱由检的面前。
其实,袁恺奏疏之中对薛国观的弹劾,全是一时之间仓促收集的材料,其中关于薛国观真实的恶毒事实和行为表现,百中不能述其一。虽然如此,但因朱由检对此早已有了主意,于是,朝廷便将薛国观的杨姓、马姓两位随从下入大狱,罗织成罪;接着,即派遣御史郝晋勒令薛国观自尽。
薛国观死前说是:
“吴昌时杀我!”
其实,薛国观之死,始末大体如此,一切,并不全是吴昌时造成的。
试问,薛国观死前为什么会认为是吴昌时害死了自己?
这是因为,薛国观与吴昌时之间,曾有过节。
薛国观一向讨厌行人吴昌时。
行人,官名,主掌捧节奉使之事,凡是颁行诏赦、册封宗室、抚谕诸蕃、征聘贤才、赏赐、慰问、赈济、军旅、祭祀、传旨法司、遣戍囚徒等,皆差遣之。
当日,在官员考核时,吴昌时担心薛国观压制自己,于是,他求助于薛国观的门人,前去拜见了薛国观。在会见吴昌时时,薛国观假装对他非常友好,并且答应,会将他的考绩定为第一,安排他任职吏科。但是,等到朝廷的任命状下来之后,吴昌时只得了一个礼部主事的官职。为此,吴昌时十分痛恨薛国观,认为薛国观出卖了自己。于是,吴昌时跟其好友东厂理刑吴道正谋划,上疏揭发丁忧刑部侍郎蔡奕琛向薛国观行贿之事。
吴昌时上疏之后,朱由检对薛国观更加怀疑。
因此,薛国观死前才会怀疑是吴昌时在陷害自己。
薛国观被赐死,死前说是吴昌时害他。后来,薛国观的门人魏藻德进入内阁,并受到朱由检的宠爱。因为老师曾有吴昌时害死自己一说,所以,魏藻德非常痛恨吴昌时。于是,魏藻德便与内阁成员陈演一起,排挤吴昌时的靠山内阁首辅周延儒;而这时骆养性又在散布关于周延儒的流言蜚语。随后,周延儒被罢黜。接着,御史蒋拱宸弹劾吴昌时贪赃巨万,以及串通宦官泄露机密等罪,大都牵连到周延儒。结果,吴昌时于崇祯十六年(公元1643年)冬农历十二月被斩首示众、暴尸街头;同时,朱由检还勒令周延儒自尽、抄没其家产。
关于薛国观之死,《明史·薛国观传》说是:
“国观险忮,然罪不至死,帝徒以私愤杀之,赃又悬坐,人颇有冤之者。”
关于薛国观之死,大体如上,《明史》以为,一切,皆是朱由检发泄私愤所致,自有其理。
历史记载,纷繁复杂。
关于薛国观之死,不同的史料,侧重各有不同,本文所述,仅备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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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参考资料:
1.明·杨士聪《玉堂荟记》
2.《明史·外戚传》
3.《明史·薛国观传》
4.《明史·周延儒传》
5.清·陈梦雷《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氏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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