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旭
“来呀,把15团团长给关禁闭!”
1948年益林战役结束后,华野2纵司令员滕海清挥拳对部下说。
益林战役是苏北兵团成立后进行的首次战役,战斗一共进行了4天,共歼蒋军7000余人,益林守敌整编51师113旅旅直、337团、338团和一个辎重营基本全歼,敌旅长王匡被活捉,大量武器被缴获。
而我军伤亡,只有2000多人。
滕海清中将
益林战役是一场攻坚战,打成这样非常不错。
因此,滕海清此举把部下弄懵了,我们刚打了胜仗,司令员这是怎么了?
原来这一仗虽然我们胜利了,却牺牲了一个师长,即4师师长殷绍礼。
殷绍礼是河南新县人,是一名老红军,他16岁就参加了革命。
殷绍礼命运坎坷,曾经两次住进监狱,一次是敌人的监狱,一次是自己人的监狱。
他原是红25军连长,1934年11月的时候,红25军开始长征,殷绍礼服从组织安排留下编入高敬亭红28军,继续在鄂豫皖苏区坚持斗争。
那是红军开始长征不久,殷绍礼正在操练,几个政工干部突然来到操场,当着士兵的面,宣布将他撤职,并且将他的枪缴下,关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对我?”殷绍礼非常迷茫。
“你是反革命,内奸!”
就这样,殷绍礼稀里糊涂被撤职,还被开除出组织。
原来受错误路线影响,某些人错抓了不少人,殷绍礼不幸遇上了。
殷绍礼差点被枪毙,后来被放了出来,但组织身份没有恢复。
不过他没有受影响,对组织忠心耿耿。
然而刚走出“监狱”不久,他就进了蒋军的监狱。
那是1936年夏,敌军向鄂豫皖苏区发动围剿,我军被敌人三面包围,情况紧急。
关键时刻,殷绍礼自告奋勇担任断后任务,掩护大部队突围。
结果他的腿部中弹,成为俘虏。
被敌人关进监狱后,敌人就开始了劝降,让他的老乡轮番规劝,都被殷绍礼严词拒绝。
软的不行,蒋军来硬的,严刑拷打,一周都没让殷绍礼睡觉,但他依旧没有屈服。
“你为什么要当红军,有什么好处?”
“红军是为穷人打仗的,我是穷人。”殷绍礼回答。
殷绍礼说得没错,他家境贫寒,受尽地主压迫,因此才当了红军,要铲除人间不平。
他不仅自己当了红军,还让两个给哥哥都当了红军。
之后的战斗中,他两个哥哥先后牺牲,但是他没有动摇,矢志不渝。
敌人将他关押一年多,看殷绍礼没有劝降的希望,就打算将他枪毙。
到了刑场上,殷绍礼面不改色,高呼口号,就等着一声枪响。
就在这时候,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有人高喊:“枪下留人!”
原来这时候为了抗日组成统一战线,双方开始了第二次合作,根据协定,蒋军要释放关押的我方人员。
高敬亭军长早就把殷绍礼写在了被关押人员的名单,所以他死里逃生。
出狱时,这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面目全非,只剩了一副骨架,走路都跌跌撞撞。
但是殷绍礼非常兴奋,他激动地说:“我的苦没有白受,组织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尽管如此,经过生死考验的他还没有被恢复身份。
直到皖南事变后,殷绍礼所在的第五支队奉令改编为新四军二师,殷绍礼才恢复身份,担任二师5旅15团政委。
从此之后,殷绍礼一发不可收,展现出出色的军事才华。
殷绍礼没有上过军校,但是有军事天赋,打起仗来稳准狠,守必坚,攻必克,战必胜。
1943年10月,在五尖山战斗中,殷绍礼指挥一个连迎战敌人一个营,血战9个小时,打退敌人一个营,阵地始终固若金汤。
1945年8月,殷绍礼率十五团在安徽凤阳刘府一带将日、伪军一个加强营包围,最后击破敌人坚固工事,全歼守敌。
蒋军发起全面内战后,表现出色的殷绍礼,调任华东野战军第二纵队四师师长。
1947年9月,在扭转胶东战局的胶河战役中,战斗进入胶着状态。
关键时刻,殷绍礼一马当先,亲临前线,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一举歼灭红埠庄、郑家庄的全部守敌。
这时候的殷绍礼,才34岁,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然而在不久之后的益林战役中,身为师长的他却壮志未酬、血染战袍。
前排左起:张劲夫、郑位三、张云逸、罗炳辉、周骏鸣、殷绍礼
益林战役是苏北兵团成立之后的第一战,即首场秀。
对于这个兵团,人们知之甚少。
苏北兵团也叫“韦陈兵团”,司令员是韦国清,政委是陈丕显。
该兵团于1948年1月30日组建,骨干力量是集结于苏北地区的11、12纵,还有就是从原山东兵团中抽调来的殷绍礼所在的2纵,司令员是滕海清。
之所以要组建苏北兵团,是因为苏北的情况是敌强我弱。
当时蒋军在苏中、苏北地区共有两个绥靖区,所辖6个整编师总兵力将近10万,而苏北两个纵队只有不到敌军的一半。
别看2纵是“少数派”,但却是兵团中挑大梁的。
因为苏北11、12纵刚从地方部队升级而来,无论指战员战术素养还是训练和装备水平都不高,虽然久经沙场但都是游击战,正规作战经验缺乏。
而2纵从新四军2师发展而来,又经历过大战,所以能带动苏北纵队很快提高战斗力。
左起叶飞、丁秋生、韦国清、邓子恢、陈毅、唐亮、粟裕、陈士榘、谭震林
兵团成立不久,便进行了益林战役。
益林战役是3月中旬进行的,为什么要进行这场战役?
当时刘邓在跃进大别山后,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白崇禧重兵围剿,随时都有危险。
总部希望华野在东边闹出动静,打疼蒋军,来个围魏救赵,以减轻刘邓压力。
而命令韦陈兵团在苏北进行益林战役,就是其中一环。
2纵南下到达羊寨,与12纵会合,蒋介石果然中计,立即从山东和中原战场抽调兵力围歼。
苏北兵团决定以2纵、12纵发起益林战役。
益林是位于苏北淮安和阜宁之间的一个大镇,镇外水壕纵横,相互贯通,壕宽六米左右,水深约三米,镇内房屋基本上都是砖瓦结构,高大坚实,利于防守。
益林守敌为整51师113旅,非蒋介石嫡系部队,士气不高,但装备精良。
攻打益林的主力,是2纵4师、5师主力攻击,6师为预备队。
4师的师长,就是殷绍礼。
殷绍礼计划以10团沿益风公路以北西大街向东攻击, 11团则由大圩西北角往里突破,12团担任预备队。
3月16日18时,益林城外,3颗红色信号弹升上天空,益林之战拉开帷幕。
大约半小时后,4师10团从益风公路以北,11团从益林西北角同时突入西圩子。
两个团像两把尖刀插入敌人心脏,51师是个被解放军打残,重新组建不到一年的师,像惊弓之鸟,很快败下阵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激战,敌339团一个营大部被我军歼灭,残敌魂飞魄散,蜷缩在大圩子负隅顽抗。
4师与5师随即乘胜追击,包围了大圩子。
17日上午,4师3个团的兵力全部投入了战斗,经过激战3个小时激战,守敌338团大部被我军歼灭,残敌仓皇逃往东圩子。
5师则=对顽固之发起攻击,敌人狗急跳墙,开始施放毒气,攻击一度受阻。
18日晚,4师和5师趁着夜色,对东圩子发起总攻。
17时40分,总攻打响了。
顿时炮声隆隆,枪声大作,东圩子很快被炮火淹没。
19日凌晨3时,战斗以我军的胜利宣告结束。
益林战役是解放战争中的重要战役,被载入史册。
既然战役大获全胜,滕海清司令员为何要处分15团团长?
原来在战斗进入胶着阶段时,殷绍礼亲自上前线,打算寻找敌人的薄弱环节,作为突破口。
虽然说殷绍礼之前经常一马当先,冲锋在前,但是担任师长之后,他也明白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很注意自己的安全。
在靠近敌人防线之前,他打电话给5师师长,问:“镇南河边的桥头堡打掉了没有?”
当时15团在这个位置,5师师长就问15团团长。
团长回答:“报告首长,我们已经全部打掉了。”
殷绍礼听了这才带着参谋人员,到敌人防线前观察地形。
这时候从前面的桥头堡,突然射出一梭子弹,殷绍礼师长身中数弹,不幸牺牲。
殷绍礼
走在师长的后面胡炜主任也被子弹击中,索性只是右臂中弹受伤。
原来,在我军炮击后,步兵进行攻击时,这个桥头堡里的敌人非常狡猾,他们一直没有开火。
第5师15团1营副营长误认为里面已经没有敌人,也没派人过去落实一下,在回答团长询问的时候,就以肯定的语气说已经打了下来。
15团团长也这样回答了5师师长,对方又告诉了4师的师长殷绍礼,导致殷绍礼不幸牺牲。
虽然说战斗就要有牺牲,然而殷绍礼的牺牲是个意外,完全是粗心失职导致的,因此首长滕海清非常生气,对那个团长大吼“还我师长”。
之后,他处分了一大批人,当然,也包括第五师的那个团长。
这个团长有点冤,他不是直接责任人;但是他如果平时严格要求下属,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因此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1955年9月解放军授衔时,粟裕大将还非常惋惜地说:“可惜殷绍礼同志牺牲了,要是还在的话,至少是个少将。”
弟兄四个,有三个参加革命,全都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而殷绍礼的遭遇最让人唏嘘,他两次住监狱,其中一次还是被自己人关押,被开除党籍几年。
尽管如此,殷绍礼在敌人的监狱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屈服,没有变节。
出狱之后,他没有消沉,没有怨气,一如既往跟着党走,把自己的热血洒在解放全中国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