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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林探秘:先秦商人政治家的得与失——管仲篇

士农工商,中国古代商人地位低下,在社会地位方面还不如农民和手工业者。然而在先秦的春秋战国时期,中国的商人们曾经有过一段呼风唤雨威风八面的黄金时段。

在进入春秋乱世之前,贵族阶层非常的稳定,国家的上层权力被贵族完全垄断。一个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基本上就已经决定了他的一生能达到怎样的高度。而商人作为一个被贵族瞧不起的职业,无论其从业者的出生是多么的高贵,都绝无可能进入一个国家的权力核心圈。

然而春秋战国大乱世,令一切都成为了可能。

随着春秋乱世的到来,王权一步步得到了加强,而这必然会挑战夏商周沿袭自远古的部落联盟制度的权力分享体制,遭到既得利益贵族们的激烈反抗。为了抗衡这些旧贵族们,春秋战国时的君主们常常会自行组建一套班子,这也使得唯才是举变得风行起来。

而往来诸国间人脉广泛,手中又掌握大量财富的商人们,自然成为了这种英雄不问出身大潮下的弄潮儿之一。

无论春秋还是战国,齐国都是强国之一。而这个国家的强盛得益于它握有的盐场,所以这个国家在先秦诸国中商业是非常发达的,自然它的商人地位也比其它国家高。因此顺理成章的,先秦时代第一个在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的商人出自了齐国。

齐国的一代名相管仲,他早年就经过商,不过他经商生涯很快便以失败告终,他的好友鲍叔牙被他拖累的也是够呛。

虽然管仲的经商生涯并不成功,但是对他以后施政定策都有很大的影响。

像是在以后的路怎么走上,管仲就好好遵循了,商人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投资要诀。他让好友鲍叔牙去辅助齐僖公的儿子姜小白,而他自己则去辅助了姜小白的对手,齐僖公的另一个儿子姜纠。

为什么管仲选择的偏偏是齐僖公的这两个儿子呢?

因为姜小白他妈是莒国的公主,姜纠他妈是鲁国的公主,这两个国家都是齐国周边的国家,它们是齐国有变最快能做出反应的国家。这两个国家也都是春秋早期的强国,它们拥有辅助齐国公子登上齐国国君宝座的实力。

所以齐僖公之后继承齐国国君位置的,必然是得到强力外援支持的姜纠和姜小白中的一位。

因此无论姜纠和姜小白再打生打死,只要他们俩中的一个登上了齐国国君之位,管仲和鲍叔牙自然也就能得到重用,以后的富贵荣华不用愁。

也因此在其后姜纠与姜小白争夺齐国国君的竞赛中,管仲敢于对姜小白痛下杀手毫不留余地。因为对于他和鲍叔牙来说,谁坐上齐国国君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姜纠和姜小白之中有一个坐上去。

从管仲为齐相后一系列的施政上来看,他的政策颇有些商人的影子在里面。

管仲被任命为齐国相后,他并没有把强大齐国的重点放到赌博性质很大的对外扩张上,反而是放在了内部挖潜中,依靠齐国自身的积累达到富国强兵的目的。

为此管仲很可能实行了最早的盐铁国家专卖,建立了最早的国家铸币厂统一将铸币权收归国有,承认私田的合法性扩大了国家的税基……这些举措看来都很有商人的味道。

管仲的这些措施与齐国宿命般的老对手楚国,将主要精力放在对外武力扩张上,甚至制定了统帅战败即使是国君也不得入都城的规矩,两者这时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照啊。

管仲这种内部挖潜的措施,无疑对齐国提升国力大有裨益,齐桓公能成为春秋第一霸,管仲的这些举措无疑是最大的功臣。

而在出兵攻伐上,管仲的做法也很有商人的特色。

只要出兵攻伐,管仲都会打出尊王的大旗并拉上尽可能多的盟友一起上。从效果上看这样既对目标形成天下围攻的架势,也便于在舆论上打造齐国正义的形象。抛开这些表面的东西,管仲出征拉盟友一起上,也让盟友为齐国拉仇恨分担了伤害,隐蔽地削弱了这些盟国。

管仲的对外策略非常成功,既名正言顺地扩大了齐国的领土,同时又能凸显齐国征伐的正义性,为齐国的扩张披上一层仁义的披风,借此掩饰了齐国以尊王为口号行扩张之实。

细看管仲的这一系列施政、外交、军事举措,无不与商人谨慎算计的性格相合,也与商人不做亏本买卖,投入最小的本钱产出最大的利益等原则暗合。管仲的这些举措对于齐国颇有裨益,因此也一直在齐国所延续,它们为齐国在春秋战国时期一直立于强国之林,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然而管仲的举措也给齐国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齐桓公在管仲辅助下虽然成了春秋的第一个霸主,但是也因为管仲尊王讨伐求稳的外交和军事策略,使得齐国扩张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由于执行管仲的策略,齐国总要摆出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姿态,这让齐国要发动灭国之战,首先必须得找到合适的理由,这就导致齐国不得不一直等待时机。即使有了合适的借口,齐国又要拉上一大票盟国,这导致齐国出兵时间不得不一再推迟。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在春秋早中期这个大国扩张的黄金时期,齐国向西向南扩张获得的成果并不多,而且这些成果还不得不跟一票盟友分享。因此齐国向中原出兵作战,赢得的掌声远比它获得的实际利益要多。

也由于商人重利的特性,管仲对与南方急速扩张的楚国开战顾忌良多。最终并没有趁着齐国称霸小国臣服的有利态势,对威胁自己霸主地位的楚国发起战略决战,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巩固齐国霸主地位的历史机遇。

而这导致齐国最终将春秋霸主的舞台,拱手让给了晋楚两国。

就在齐国奉行管仲明里高举尊王大旗兴义兵,暗地里扭扭捏捏地扩张土地时,晋楚两国毫不客气地进行不义的兼并战争,当齐国从齐桓公末期的变乱中走出来时,霍然发现西边的土地已经被晋楚两国瓜分干净了!

在那个生产力落后的春秋时代,土地和人口才是最重要的资源。面对土地和人口暴涨的晋楚,齐国已经不是和它们同级别的竞争者了。由于齐国无力从晋楚两国身上咬下肉来,自然只能被两国锁在山东半岛的那一隅里,仅剩下当个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两国执天下之牛耳的看客的份。

齐国落入这种无法向外扩张的尴尬态势,无疑与管仲的策略有因果关系。齐国的这种尴尬一直延续到了战国时期,齐国就像是被画地为牢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它强国们开疆扩土。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鲁国,作为齐国嘴边上的肉,最后却被楚国给咽下了肚。

进入战国时期后,齐国也试着想打破自己的尴尬处境。可是齐国无论是向北伐燕,还是向西攻宋,抑或向南击鲁,都会遭到楚国和三晋的围攻,而最终不是放弃就是惨败。被困住的齐国只能像一个观众一般看着秦国横扫天下,等待着自己最后的时刻到来。

因此管仲虽霸齐,但他也困齐。

管仲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却是一个成功的政治家。可是他的策略却又成为了束缚住齐国发展的锁链,而这些都似乎与商人的某些特性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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